原來,那時(shí)扶著她的那個(gè)人不是令子都,竟是賀征?!
沐青霜整個(gè)人懵得不知所措,連身上的傷都不覺疼了。
“我大嫂方才是在同……”她嗓音干澀,頓了頓,“同‘他’吵架?”
不知為何,她恍惚如墜夢中,生怕脫口說出“賀征”二字,這夢就要醒。
桃紅扯出一抹淚意深重的苦笑給她看:“倒也沒、沒吵什么。只是賀將軍想進(jìn)來看看您,少夫人覺得不合適?!?/p>
聽她這么說,沐青霜才察覺自己光光溜溜的,周身除了幾處裹傷布之外,連貼身小衣都是沒有的。
“大小姐被送回來那日渾身都是傷,家醫(yī)讓將身上浸血的衣衫都給剪了,”桃紅解釋道,“眼下裹著傷布也不好再穿衣裳,怕磨得傷口疼。”
沐青霜恍兮惚兮地“哦”了一聲:“那、那叫他等著吧。我,我有些餓了,紅姐你給我拿碗粥來。”
她恍兮惚兮地看著床賬上的銀線繡花紋樣,整個(gè)人像躺在云里,完全沒有實(shí)感。
怎么一覺醒來,賀征就回來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這一定是夢。
她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反反復(fù)復(fù)好幾回,還是覺得自己躺在云里,連身上那些傷口傳來的痛覺,都像是假的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人推開一道縫,有個(gè)做賊似的小姑娘哧溜躥了進(jìn)來。
沐青霜扭頭一看,是沐青霓。
“頭頭,你怎么進(jìn)來了?不是叫你不要……”
沐青霓笑著跑到床前蹲下,小聲說:“賀阿征想見你,嫂說不合適,叫人給他攔出去了。”
小姑娘也不知在樂什么,莫名捏著拳頭往床上捶了好幾下,笑得前仰后合。
床板輕輕抖了抖,連帶著沐青霜裹在被中的嬌軀跟著彈了一下,扯痛了身上傷口。
真實(shí)無比的痛感使她痛得皺緊了五官,卻到底有了實(shí)感。
好像不是夢啊……
忍過那陣遽痛后,沐青霜輕聲問道:“他想見我,嫂不讓他見,你偷著樂什么?”
沐青霓見她吃痛,手足無措地隔著厚厚錦被輕撫她幾下,又轉(zhuǎn)身去給她倒了蜜水來。
沐青霜搭著她的手臂強(qiáng)撐著擁被坐起,靠在床頭緩了緩,才接過她端來的溫?zé)崦鬯蛄艘豢冢骸皢柲阍捘?。?/p>
沐青霜覷了她一眼,又將甜白瓷小盞送到唇邊。
沐青霓憋著笑意,哼聲道:“方才嫂將瘋子都請來幫忙攔他,這會兒倆人在門口打架呢,誰也勸不住。打得可精彩了嘿!”
沐青霜聞言,被才喝進(jìn)去的那口蜜水狠狠嗆到。
劇烈的咳嗽扯痛了她周身的傷,使她本來沒有血色的連一片通紅。
沐青霓嚇到,趕緊拿走她手里的杯盞,在她背上輕拍著替她順氣。
片刻后,沐青霜終于止住了咳嗽,見鬼似的瞪向沐青霓:“什么玩意兒?嫂做什么請瘋子都來攔賀征?他倆又是怎么打起來的?”
“那誰知道?這會兒一堆人圍在咱們家門口,這熱鬧,跟趕廟會似的?!?/p>
沐青霜茫然扶額:“什么亂七八糟的。給我拿套衣衫過來,我去瞧瞧他們到底搞什么鬼。”
她不過就是受傷昏迷了幾日,怎么一醒就是這么叫人摸不著頭腦的場景?
越聽越不對勁,她得出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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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霜忍痛套上寬袖的衫子,罩了有一圈兔毛領(lǐng)的桃花色重云錦大氅,在沐青霓的攙扶下艱難步出自己的院子。
沐青霓小心翼翼護(hù)著她,口中自責(zé)道:“早知道我還是該聽嫂的,不說給你聽了……”
沐青霜沒吭聲,忍痛忍到額頭薄薄沁出汗來,就這么一步步挪到自家大門口。
向筠見她出來,跺腳急道:“誰讓你出來的!回去躺好!”
沐青霜見她眼眸被淚洗得水盈盈,就知事情絕對不止是“賀征堅(jiān)持要見自己”這么簡單。于是緩緩對向筠搖了搖頭,邁過門檻走了出去。
沐青霜在沐青霓的攙扶下,站在自家臺階上,一眼掃下去就見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以及快排到自家牌坊那頭的圍觀人群。
“你倆干嘛呢?還不住手?”
她中氣不足,嗓音淺淺,似鵝毛雪片輕飄飄,沒什么氣勢。
纏斗中的賀征與令子都卻像是突然接到鳴金收兵的指令,雙雙收了手,齊齊轉(zhuǎn)頭看向她。
賀征未著戎裝,一襲素青錦袍氣派卓然。
五年不見,他的五官、氣質(zhì)成熟許多,在時(shí)光里淬煉出一種莫名的端肅威嚴(yán),只那對湛湛桃花眸還依稀有點(diǎn)少年時(shí)的影子。
他仰頭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沐青霜,眸底忽地漾起帶了點(diǎn)怯意的欣悅。
“我……”他清了清嗓子,“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