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多到明日黃昏,戊班全員——包括她自己——都會因“斬魂草”藥力退盡而虛脫無力,若強(qiáng)撐著繼續(xù)剩下兩日的考選之路,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沒有別的可能。
若單單只是這個問題,沐青霜還不至于就生出半途而廢的念頭。
另一個更大的隱患在于,決定出手幫甲班人出氣時,她雖猜到那黑袍小公子多半是朔南王府的什么緊要人物,也與戊班伙伴們做好了得罪人的打算,卻萬萬沒料到那人是朔南王府小公子趙旻。
雖趙旻如今無爵無封無兵權(quán),可誰都知道王妃護(hù)他得不得了。今次戊班與趙旻硬碰硬打了對臺,沐青霜臨走前還拿芥子汁水球砸了他的臉,以他那糟爛德行,必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見賀征低頭抿唇?jīng)]應(yīng)聲,沐青霜心中略沉,緊了緊嗓子解釋道:“是他無恥在先,我不覺得我們有錯,也幷不怕他報復(fù)。只是我想著,既然這事最終必定會鬧起來,我們班的人就不能在赫山老實等著朔南王府來興師問罪?!?/p>
若朔南王府封鎖了赫山的消息,讓他們無法向家中求援,那就只能任人拿捏,且不知要被折騰出什么花樣來。
賀征終于抬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她:“你打算讓你班人各自早些回家?”
“嗯,天亮后讓周筱晗帶你們班先走,我再召暗部的人護(hù)送我們二十一人直接去主事官面前,”沐青霜抿抿唇點了點頭,有些心虛,“黃昏時我們就會虛脫無力,身上的傷都還新,芥子汁造成的傷也該發(fā)作了。大家齊齊賣個慘,主事官一定會同意放我們提前回家?!?/p>
戊班各家都是本地有名有望的豪強(qiáng)大族,待他們各自回到家中后,若是朔南王府想要興師問罪,那他們各自的家中也好及時庇護(hù)斡旋,吃不了多大虧。
“可算顧惜自己一回了,”賀征勾了勾唇,大掌在她頭頂揉了揉,“就這么辦,明日回循化。我和你一起回?!?/p>
沐青霜有些驚訝:“你……”
雖說賀征本不打算在這次考選里出風(fēng)頭,可沐青霜知道他不是喜歡半途而廢的人。
“我正好有急事要與少帥商量,”賀征收回手背在身后,將臉撇向一旁,“順道而已。”
沐青霜笑著皺了皺鼻子,沒有戳穿他的口不對心。
明明就是不放心,想要親自在路上照應(yīng)她,當(dāng)她看不出來???呿。
****
心里美滋滋的沐青霜將雙手背在身后,獨自樂顛顛兒小跑回火堆旁。
令子都與齊嗣源被芥子汁砸得少些,在河中泡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覺身上松快許多,便回來幫忙顧著火,換了戊班的人下河。
“沐青霜,你倒趕得巧,”火堆旁的令子都笑著向沐青霜打了個招呼,“我與嗣源順手摸了幾條魚回來,再烤一會兒就能吃了。”
“那敢情好,光嚼干糧是沒滋沒味的,”沐青霜也不推辭,笑吟吟走過去,“我就不客氣啦。”
正在烤魚的齊嗣源也爽朗一笑:“可千萬別客氣。你們戊班仗義,我們甲班那也不是白眼狼??!這回可算是救命之恩,以后我齊嗣源任你們差遣?!?/p>
“去去去,矯情。”沐青霜一臉嫌棄地笑著對他擺擺手。
“誒,你有沒有看到阿征?”齊嗣源突然疑惑地左顧右盼,“到這兒以后我就沒見他人影,真會躲懶。”
沐青霜抿笑走過去,在他側(cè)邊找了塊石頭坐下:“那誰知道,我也到處找他來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沐青霜?!?/p>
坐在齊嗣源左手邊的令子都探頭沖她揮了揮手上的那把樹枝:“你幫我瞧瞧,我想學(xué)著編一個你們方才戴的那種環(huán)帽,為什么總是編不成形呢?編好幾回了,總散。”
“還能為什么?”齊嗣源笑出一口白牙,“你手瘸唄?!?/p>
被嘲笑的令子都照他后腦勺就是一巴掌,險些將他丟火堆里跟那幾條魚一塊兒烤了。
笑鬧間,沐青霜起身走到令子都身旁坐下,接過他手中那松松垮垮的環(huán)帽。
“看著啊,你得先這樣打個圈兒……”
火光盈盈,在少女明艶的俏臉上溫柔覆上淡淡瑰麗之色,泛紅的杏眸認(rèn)真看著手中的草環(huán),纖細(xì)的十指靈巧穿梭,口中一句一句低聲解釋著每個步驟。
令子都怔怔望著她的側(cè)臉,喉頭莫名發(fā)緊,半晌沒出聲。
“看,這就不會垮了,”沐青霜將剛剛編好的環(huán)帽套在指尖一轉(zhuǎn),“不過你這枝條選得不好,葉子太少,不實用?!?/p>
她奇怪地看著令子都恍神的模樣,忍不住踢了踢他的腳尖:“沐夫子給你講課呢,你竟敢走神?!”
令子都回魂,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訕訕笑道:“我想起你們方才沖官軍叫囂的陣勢,別說,還真是又狂又颯?!?/p>
他想了想,噙笑對她豎起大拇指:“循化沐家不愧山林之王,你今日可威風(fēng)極了!”
“那可不?”沐青霜得意的抬高下巴,順手將那頂草環(huán)帽蓋他頭上,“你這樸實真摯的贊美,沐夫子很滿意,這帽子就送你了!”
令子都哭笑不得:“這個帽子……”我不太喜歡它的顏色。
話還沒說完,就見賀征黑著臉走過來,一路死死盯著令子都頭上的草環(huán)帽子。
“阿征你兇神惡煞盯著我這帽子做什么?”令子都茫然撓撓頭,將那草環(huán)帽子取下遞出去,“若你喜歡,送你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