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猛一回首,才被她在燈花下楚楚可憐的模樣給打動。
后來他情到興處,她睜著一雙直來直去的眼睛望著他:“你答應(yīng)了我會請大夫給我娘的,不能反悔?!睍簯B(tài)間良辰美景幻成泡影,沒了旖旎興致,草草了事。
二人還在你拉我扯,芳年一路小跑而來,稟告道:“世子,樓將軍快馬加鞭,從穎北趕回來了!”
賀時渡眼角溢出狡猾的細紋,他使勁從檀檀的手里拽出自己的衣擺:“自己乖乖回屋待著,等我有空了再收拾你?!?/p>
樓仲康平日里不可一世,誰都不放眼里,現(xiàn)在見了芳年一口一個“芳年小哥”,芳年覺得可笑極了。等樓仲康接走一身鞭痕的柳玉安,他去跟賀時渡抱怨:“樓仲康還哪有個將軍的樣子!為了一個閹人,正事也不顧了?!?/p>
時復(fù)一邊為賀時渡斟著醒酒茶,一邊輕笑:“若不是這個閹人,樓仲康還不知道自己是為誰辦事呢?!彼聪蛸R時渡:“我原以為兄長就這樣放縱樓仲康呢,原來兄長早有準備要殺他威風(fēng)。這一招指鹿為馬真是妙,既提醒了樓仲康他是借著誰的威風(fēng),又辨清了那些追隨你的人分別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思?!?/p>
“都是些雜碎的事罷了?!辟R時渡毫不在意,他酒醒幾分,才想起檀檀。她恐怕被柳玉安一身鞭傷嚇傻了,他可不指望燕宮里出來的女子能見過多少血腥場面。
時復(fù)恰好也想起了檀檀,便問道:“上次檀檀在你茶里下毒,再上一次將針藏在枕頭下,你就這樣放過她了嗎?”
時復(fù)問出這種話,身為兄長的賀時渡還能不了解他的真實目的嗎?他臉色冷了幾分:“阿復(fù),她母親害死了父親,她配不上你的關(guān)心。”
時復(fù)知道心思被看穿,直接飲了一杯茶將此事翻過。
過罷年開春,檀檀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一些,至少她不會再用拙劣的手段去殺賀時渡了。她最怕疼,生怕他也讓人打自己一頓鞭子。
今日平昌公主約了檀檀去踏青,檀檀一大早就起來,她給自己梳了兩條辮子,綴以金色的絲線和玉珠,這是燕國曾興過的裝扮。
她心底懷著無盡的期盼,邁出偏室的門,然而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給攔截住,她被直接推回屋里,等站定后看到賀時渡那陰晴莫測的臉,委屈的快要哭出來。
“我今日與公主約好了要去踏青的,你之前都準許了。”
“何時準許你的?我忘了。倒是你,打扮的這么老土,面子都被你丟盡了。”
檀檀恨死他了,她腹誹著,你面子又算老幾?
“可今天是立春。”
“換身行動方便的衣服,陪我去打獵?!?/p>
“癟什么嘴,丑死了?!辟R時渡捏了把她撅起的唇瓣,觸感意外地柔嫩。
檀檀被他突然暗下來的眼光下到,她正準備后退一步,賀時渡一手已攔住她的腰,而另一手的拇指摩挲著她的唇瓣,食指伸入她口中。
她傻愣愣看著他,剛要開口問他這是做什么,口水便順延著流到他手上。他不但沒有嫌臟,反而更加用力地攪動著她的口腔。
檀檀下意識就要逃,她掙開,轉(zhuǎn)身要跑,無意中踩到了紗簾墜地的部分,整個紗簾落下,像蠶絲將她覆住。
春衫薄,賀時渡隔著紗簾與衣物,都能觸到她身上的柔膩。
“大司馬,這是白天。”檀檀提醒他。
“白天又如何?傻檀檀?!彼孕诺剌p笑,將紗簾里的檀檀一把禁錮過來,再將她壓像一旁的木架。
這傻東西,一定是不知道男女間的親熱不是只發(fā)生在夜里的,等等…誰要與她做那檔事了?
即便將檀檀脫光,只剩一層白色的紗幔蔽遮她的軀體時,賀時渡也能發(fā)誓他只是想親一親她花瓣似的唇瓣。
檀檀眼睜睜看著他的瞳孔無限靠近自己,她一時驚嚇,竟也沒注意到自己被人含住了唇瓣。唇上酥酥麻麻的觸感挺好的,可是舌頭伸進來時卻有些惡心,檀檀可不愿意吃別人的口水。
不論愿意與否,檀檀都被迫吃了一遭,賀時渡將她放倒在榻上絨物織成的墊子上,一層白色羽毛包裹與輕撫檀檀的身體,她仿佛回到了娘的懷里。
檀檀皺眉:“我快要誤時辰了?!?/p>
“我已命人支會過公主了。傻檀檀,你總跟她在一起,哪有機會殺我?”
原定好的出發(fā)時刻因此時春宵而延后,當(dāng)賀時渡帶著檀檀出現(xiàn)時,沒人發(fā)現(xiàn)端倪來。檀檀被他拆了辮子,換成男式的發(fā)髻。他又命人把自己少年時穿過的衣物翻出來給檀檀穿,檀檀心中千萬個不愿意都寫在臉上,賀時渡直接將衣服劈頭蓋臉扔她身上:“國都沒了,公主脾氣還挺大。”
其實他的衣物并沒有那樣難堪,秦都最得意的少年郎,穿著做派自然也要是最得意的。
“我不會穿你的衣服的?!?/p>
檀檀嘴上這樣說,可實際上一點也由不得她。她自己的衣服被扔到了窗外,要嘛光著身子,要嘛穿他一身衣物。
賀時渡看著她一身少年郎裝扮扭捏著從屋里走出來,惡意抬起她的下巴:“倒也人模狗樣的?!?/p>
“你……”檀檀過去可不知道王孫貴胄也能對姑娘家說出這么粗鄙的話來,燕國的王公們沉醉筆墨之間的韻致,亡國的年間,已經(jīng)沒有一雙王公的手能握得起武器。
賀時渡領(lǐng)著檀檀到獵場時,諸方人已經(jīng)等他多時。檀檀見人多,不愿下車去,他仰頭便望見檀檀臉上寫著的不情愿,于是沖她輕輕一笑:“都是曾與我生死與共的弟兄,檀檀不必驚慌?!?/p>
檀檀扶著把手,自己跳下車來,動作撲起一片土來,賀時渡向后退卻一步,躲開揚起的塵土,檀檀因自己略有粗鄙的舉動紅了臉頰,她細聲說:“我不是故意的。”
賀時渡若無其事地捏了把她泛起粉紅的臉頰,卻惹得檀檀的臉更加紅。她長長的睫毛扇動著,掩住眼底的震動。
檀檀在獵場見到了柳玉安,他一身公子做派,束綸巾穿寬衫的打扮與賀時渡隨行帶著的那些文人們沒什么不同,賀時渡下了令命他們交流筆墨,柳玉安卻被那些儒生自覺疏離了開來。檀檀不忿,即便燕國亡后,他也是各國君主貴胄相爭逐的名士,如今被人如此排擠,九成功勞當(dāng)屬賀時渡。
秦人的祖上被燕人欺壓,被燕人冠以蠻夷之名,他仇恨燕人,并沒什么不可。檀檀只是心酸,燕人是被那些握不住刀劍的青年人亡掉的,可燕國,還有柳玉安這樣寧折不屈的人在,為什么那些趨利避害,附庸他國的士人們?nèi)缃褚琅f詩酒人生,像柳玉安這樣心懷故國的卻要遭人排擠與欺辱?
賀時渡很快更換好狩獵時的勁裝,扎緊的衣袖與腰身令他看上去更精干威風(fēng),他挽弓設(shè)下一只高飛的大雁,前一瞬間還齊齊整整的雁群四散,天際翱翔的矯健飛雁,這一刻孤立無援墜地,只余一聲哀嚎,便沒了性命。
檀檀只聽見歌頌大司馬英姿與武功之人,卻不見惋惜那幼弱飛雁的。檀檀又明白了一件事,人是永遠不會顧及那些比自己“卑賤”之物的。
她再惋惜又能如何?失去一只雁,余下的雁群仍要繼續(xù)往北飛,它們并不會停駐。
再看賀時渡,他永遠是那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又怎會懂她亡國之人的悲哀?
檀檀無奈地嘆口氣,幸而此時賀時渡的興致都在獵物上,所以不會去追究她嘆氣是為何,她也不用再去解釋什么,最后落得百口莫辯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