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遠聽到他這句專門說出來的話,不由露出一個暗藏深意的笑,“我若是潑皮無賴,那也只無賴圣上一個人?!?/p>
顧元白隨意道:“怕是你連我的面都見不到了。”
薛遠眉頭一凝,良久,他緩緩點了點頭,“是托了薛老將軍的福?!?/p>
兩個人甫一回到宮殿,就有百獸園的太監(jiān)來報,薛遠送給顧元白的那兩匹成年狼快要不行了。
顧元白一愣,衣裳都來不及換就跟著太監(jiān)來到了百獸園。兩只毛發(fā)已經(jīng)蒙上一層白灰的狼無力躺在地上,顧元白和薛遠一靠近,它們便從喉間嗚咽了一聲,幽幽的眼睛艱難轉(zhuǎn)著,費力蹭蹭主子的手,緩緩沒了聲息。
它們活了十二年,在今日老死了。
薛遠扶起顧元白,低聲安慰:“圣上,咱們找個地方把這兩只狼給葬了?!?/p>
顧元白還有些愣神,“好?!?/p>
百獸園還有兩只狼,那是自狼崽子時便被送進宮的小狼。顧元白沉默地看著薛遠將那兩匹狼牽出,一同看著太監(jiān)挖著坑埋葬狼尸。
這些狼野性不馴,卻被薛遠馴得極其聽話,它們時時陪在顧元白身邊。這些狼給顧元白添了不少的麻煩,但也有許多的樂趣。
他同薛遠有空便帶著它們在晚間散散步,也時常在四雙綠幽幽發(fā)著駭光的狼眼之中貼上唇親密一番??赊D(zhuǎn)眼之間,其中的兩只就已經(jīng)老到死去了。
田福生在一旁勸慰道:“圣上,這兩匹狼未曾受過什么苦,每日吃好喝好,還備受圣上寵愛,這一輩子活到老必定沒有什么遺憾了?!?/p>
顧元白嘆了口氣,這一口氣還沒嘆完,薛遠就捂住了他的嘴,“常嘆氣不好。”
“我只是有些遺憾罷了,”顧元白道,“畢竟它們陪了我數(shù)年。”
薛遠放了手,他身旁的那兩匹略微年輕一些的狼便走到了顧元白身邊,小心翼翼地舔舐著他的指尖。
塵土落地,綠葉隨風。等兩匹狼埋葬好了之后,顧元白有些沉默地同薛遠往回走,行至半途,他突然感慨道:“之前只覺得有些難過,現(xiàn)在一想,它們還是一起走的?!?/p>
“這樣挺好,”薛遠的手指插入顧元白的指縫,與他雙手相扣,“我也會與圣上如此?!?/p>
顧元白笑了笑,“那便不行了。我身子骨差上你許多,戰(zhàn)場上的暗傷都幾乎對你沒有什么影響,你又怎么會與我同時老死呢?”
事實也是如此,原著改編的網(wǎng)劇之中好似就是褚衛(wèi)率先死去,薛遠獨自過了有二十年。
薛遠當真是天之驕子,只長壽這一條旁人便比不上。顧元白眼簾垂下,每次想起原文中薛遠同褚衛(wèi)這一對,他心中都會異常不舒服。
也只有薛遠對他堪稱是著了魔的癡迷,才能抵消這樣的不適。
他聲音低得被風一吹就散,“你能活到百年,我卻不行?!?/p>
甚至這些命,都是在閻王手里搶來的。
薛遠臉色難看,顧元白卻沒有看到,直到他陰沉的聲音響起,顧元白才抬起頭看他,“圣上以為我會獨活嗎?”
顧元白幽幽地想,你原本的命定好兄弟死了之后你不就獨活了嗎?
“圣上是不是忘了我同你曾說過的一句話?”薛遠眼神陰翳,他摸著顧元白唇側(cè)的軟肉,心道這張嘴又要吐出讓他傷心的話了,又要給他扎上幾刀子了,“我同圣上說過,若是你死了,臣就先去堵著你的黃泉路?!?/p>
他說完這話,話語陡然軟了下來,懇求道:“元白,你信我。”
顧元白張張嘴,正要說“我信”,薛遠就已低下了頭,他的額頭抵著顧元白的額頭,雙手捧著圣上的臉,顧元白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眼底,看到他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紅的眼睛。
薛遠喃喃,“我沒有你活不下去?!?/p>
顧元白心跳開始變快,他垂著眼,靜靜感受著此刻的溫情。
“我想同你永遠在一起,”薛遠鼻音開始濃重,“你為何總是不信我說的話。我只想要你,只想陪著你,我每日醒來的第一眼見著你時,你不曉得我是多么開心。若是你終有長眠地下的那天,我只想摟著你長長久久睡下去。我獨活?顧元白,你怎么能說出這么狠心的話。”
過了良久,顧元白勾唇,“朕記住你這話了,你到時候不想死,我都得一杯毒酒賜下去了?!?/p>
薛遠放松,連親他十幾口,“死了也追著你,別想讓旁的鬼碰你一下?!?/p>
顧元白樂了。
心中也不免疑惑,那為何在原文中,薛遠在褚衛(wèi)死后還好好地活到了壽終正寢?
時間一月一月過去,種著土豆種子的土地沒有半晌動靜,顧元白已然確定土豆是種不出來了。他收起最后那點期望,徹底把精力放在了番薯和玉米的身上。
農(nóng)戶們伺候苗子伺候得小心翼翼,八月中旬,番薯和玉米終于到了成熟的時候,一個艷陽天,農(nóng)戶拿著農(nóng)具,在圣上和一眾人的目光之中咽了咽口水,一把刨出了泥地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