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
顧元白忡愣了許久,久到田福生要上前一步,他才倏地抬起手,“站在那別動?!?/p>
田福生停住腳步。
六月末的天氣已然入了下,江南的天氣雖濕潤了些,但暑氣還是在。
顧元白頭頂?shù)臒嵋馔蝗缙鋪淼厣似饋怼?/p>
三年以來,顧元白過得充實極了。
薛遠在前方的信件一封封地往后方飛來,來往途中太廢時間,信封每次送到顧元白手上時,幾乎都是二十封以上的數(shù)量。
各地的小玩物一樣接著一樣,他在信中報喜不報憂,但江津在信中曾道:“薛大人成日無笑?!?/p>
“我與曾大人閑暇時出去吃酒時,薛大人把自己關(guān)在房中。次日木屑掃出,薛大人原是雕刻了許多木件。”
“全無在圣上跟前的模樣。”
江津說得含蓄,涵義卻明了。顧元白剛看到他寫的信時,頗有種和對象互送情書結(jié)果被外人發(fā)現(xiàn)的窘迫,隨后,他就縱容江津這樣的來信了。
監(jiān)察處的一個小小官員都對薛遠時刻盯視,更不用說監(jiān)察處的頭領(lǐng)江津,薛遠既然不打算說實話,那顧元白便毫不客氣地從江津這兒了解,一件件事看得津津有味。
薛遠獨酌醉酒后會抱著長刀仰天嚎叫顧元白的名字,會團著被子將其當(dāng)做顧元白親來親去。白日里不茍言笑,夜里卻默不作聲地看著月亮站到半晌。
小事也多如牛毛,小到他吃到美味的吃食時會突然道:“圣上會喜歡吃這個?!闭f完后又怔住,連狼吞虎咽也變成了食不下咽。
薛遠在北疆餓過許久,自那以后對飯食便極為看重,一頓就要吃到飽。他先前為了離別而暴瘦,后又有吃不下飯,若不是親眼所見,顧元白也不相信自己在他心中這么重要,重要到了已然讓他對飯食不再看重的地步。
他看這些事時,只覺得想笑,想笑之余又覺得酸甜交加,江津?qū)嵲趯懙奶^生動,好像薛遠就在他面前一樣。江津時不時還會附上薛遠的畫像,他還詢問了顧元白,是否能寄些畫像過去?
顧元白自然無不可,等畫像寄過去時,他才知曉江津原來是用他的畫像來讓薛遠做事。只要薛遠做得夠多夠好,江津便會給他一張畫像暫解相思之意。為了這些畫像,薛遠眼睛都紅了,拼得像頭野牛。有一次江津去同曾大人去吃酒,忘了給薛遠畫像,大半夜地被薛遠提刀砍在了床上,被嚇得當(dāng)場醒了酒。
江津可從未見過薛遠那番嚇人神態(tài),平日里的虛偽退下,駭人到如惡鬼可怖。
零零碎碎,倒是讓顧元白見識到了薛遠不曾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模樣。
古代交通不便,這些書信便變得格外珍貴,思念隨著這些小事沉淀,由思念帶來的痛苦減少,悶笑多了許多。
而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從康國回程兩個月了。
顧元白不由想:薛遠會日夜兼程地趕回來嗎?
念頭一出,他不由輕咳出聲,屋內(nèi)的香氣好似轉(zhuǎn)瞬濃郁了起來。
政務(wù)忙碌時未曾多想,現(xiàn)下陡然一下,癢意如蟻,從心底順著骨髓到了四肢。
熱氣騰騰,自己都已覺察。
夏日當(dāng)真不好,容易讓人心浮氣躁。
他絕對會快馬加鞭地趕回來。
但他掌著五千士兵,帶著全隊,再怎么趕路也不是他獨自趕路的那種法子,說不定等他到達京城時,顧元白都要從福建回京了。
顧元白想著想著,又勾起了唇角。
雖是曲折,但顧元白只要一想到薛遠回京時卻沒見到他后會露出什么樣震驚無措的神情,又抑制不住地想要笑了。
田福生瞧著圣上的神色變化便知曉是和薛大人有關(guān)了,他安心下來,又不免唏噓:薛大人這是走了什么好運,生生走了三年還能讓圣上念著他。
圣上是九五之尊,偏偏情深如此,真是讓他都對著薛遠處處挑剔起來,一時覺得薛大人膽子太大太沒規(guī)矩,一時覺得薛大人不夠俊,長得太高大,顯得壓迫人,越看缺點越是多,田福生都怕他一個用力,能把圣上的手給折了。
但不得不說,要是只論一個真心,田福生這雙利眼能看得實打?qū)嵉?,薛大人對圣上的真心都蒙了層金光,做不了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