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虎成有些誠惶誠恐:“圣上無論文治還是武功皆是戰(zhàn)果累累,臣惶恐,望圣上莫要再說這話?!?/p>
顧元白失笑,思慮片刻,問:“你可知道薛平將軍之子薛九遙?”
張虎成樂了,“臣和薛老將軍以往曾一同出戰(zhàn)過,薛九遙小小年紀便入了軍營之中,臣自然知道?!?/p>
薛遠悶聲咳了幾聲。
張虎成看向他,感慨良多,“遠哥兒如今都已比老臣還要高壯了,臣即便是與北疆相隔百里,也曾聽聞過薛九遙的名聲。待我等老將之后,武將也是后繼有人了?!?/p>
顧元白聞言,回首看看薛遠。他確實比這些將領們還要高大了??准由?,眉眼銳利,將領們該有的成熟模樣他有,將領們逐漸失去的體魄和攻擊侵略的欲望,在他身上也濃稠入骨。
將領們因著張虎成這話感觸良多,三三兩兩地交談了起來。薛遠趁機俯身,在顧元白耳邊低聲:“怎么這么看我?”
顧元白耳朵發(fā)癢,他偏了偏頭,薛遠卻追了上來,舌尖卷過耳珠。
周圍的將領們忽然有人問道:“圣上,您覺得怎樣?”
話音剛落,周圍巡邏的士兵們就亮起了火把,在火光之中,圣上的面色好像透了層朦朧的薄紅,“……甚好?!?/p>
將領無人察覺,也跟著笑:“軍中的防備措施一項項做下來,臣等也覺得好?!?/p>
顧元白沉吟著點點頭,一副鎮(zhèn)定的模樣。
“薛九遙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顧元白接著剛才的話說,“但他有將帥之才,天賦異稟。無論是剿匪、鎮(zhèn)壓反叛軍,還是北疆戰(zhàn)事,都能從中看出一二。朕將他交予你,作戰(zhàn)之事你可隨意派遣他,讓他也好跟著你磨煉一番?!?/p>
張虎成苦笑道:“先不說臣能教給薛九遙什么,單單是西夏戰(zhàn)役,臣曾問過他是何想法,但遠哥兒卻說他只保護在圣上身邊,作戰(zhàn)一事,不要來找他?!?/p>
顧元白一愣,抬頭看著薛遠。
薛遠面色不變,好似沒有聽到張虎成的話。
“這等建功立功的機會,旁人都是搶著上戰(zhàn)場,薛九遙平日里在戰(zhàn)場上也是沖鋒陷陣最狠的那一個,誰也攔不住他。他能說出這些話,臣都覺得訝然,”張虎成搖頭,“他說立功的機會以后多得是,不急這次?!?/p>
“……”顧元白慢吞吞地應了一聲,“嗯?!?/p>
用腳想,都能知道薛遠是為了誰。
他佯裝不經(jīng)意地往旁邊一看。
薛遠垂眼,靜靜看著他。
嗜血嗜戰(zhàn)的人為了一個人放棄軍功,看著其他人上戰(zhàn)殺敵的時候?qū)幵复陬櫾咨磉叡Wo。
真是……心緒復雜。
晚上,太監(jiān)送來熱水。顧元白擦過手臉,簡單地擦著身子,坐在床邊泡著腳。
木桶中的水到了小腿處,他俯身拉著褲腳,一只大掌伸了過來,黑影蹲下,將顧元白的褲腳卷起。
薛遠卷好衣服,伸手試了試水溫,“有點涼了,我再去端些熱水來?!?/p>
帳門揚起放下,薛遠很快回來,他蹲下身將圣上的腳從水桶里拿出,握在自己的一只手上。單手倒著熱水,覺得水溫差不多便停下,用手輕撥清水,“我的手比以往粗了些,只覺得水溫尚好,你試一試?”
顧元白在他的手掌之中動了動,“好。”
薛遠小心牽著腳移過去碰了碰水,顧元白覺得不錯,“可以?!?/p>
薛遠這才安心放了手,又伸出兩根長指圈住圣上的手腕,皺眉,“好像瘦了。”
“一連喝了好久的藥,受了好久的針灸,”顧元白扶著他的肩膀,還是被熱水燙得一哆嗦,“瘦了不奇怪。”
薛遠嘆了口氣,穩(wěn)住身子讓他扶,“再瘦就沒肉了?!?/p>
“你應當去看一看太醫(yī)院的那些御醫(yī),”顧元白揚唇笑了,“他們從未行過如此遠的路程,又擔驚受怕朕的身體,這一路來,人人都瘦了一圈?!?/p>
薛遠敷衍地應了一聲,“讓火頭軍給他們多做些飯菜。”
“火頭軍的手藝還可,”顧元白道,“料子放足了,什么都有味?!?/p>
“你不能這么吃,”薛遠不允,“我早就問過了御醫(yī),誰都能這么吃,你不能這么吃?!?/p>
顧元白:“總不能在西北還如在京城那般講究。遠哥兒,再加些熱水?!?/p>
薛遠加了熱水,忽的上前一探,親了一口,“叫九遙郎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