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這個山洞很大,擠下如今二三十個人也綽綽有余。
在營中等待的田福生擔(dān)憂圣上會餓,便讓每隊人馬都帶上了一些包裹嚴實的糕點。和親王的護衛(wèi)隊很是細心,將糕點拿出來時,糕點仍然完整。
顧元白不餓,讓侍衛(wèi)們把糕點給分吃了。
說起來也巧,等侍衛(wèi)們用完了糕點之后,外頭的雨勢就開始轉(zhuǎn)小,不到片刻,天邊重新亮起,太陽的強光照射大地,風(fēng)雨已經(jīng)停了。
顧元白帶頭走了出去,外頭的泥水泥濘,沾滿了龍靴,還有些濕滑。一旁的和親王正在糾結(jié)要不要出手扶住顧元白,另一頭的薛遠已經(jīng)上了手,一手握住顧元白的手,一手在后面隔空搭在腰上,笑瞇瞇道:“圣上小心腳下。”
顧元白每一步都走得很穩(wěn),勁裝衣擺落在腳旁,已經(jīng)被甩上了一些走動間的泥點子。
薛遠看這些泥點子很不順眼,他索性彎腰撩起了顧元白身后的袍子,顧元白低頭一看,視線往他臉上一瞥就收了回來,一秒也不愿意多看,連笑臉都不沖薛遠露出一個。
還在生氣呢。
馬匹被人牽了出來,又用尚且干凈的披風(fēng)將上方的雨水與皮毛擦過了一遍。顧元白翻身上了馬,余光瞥到一旁的薛遠,特地用眼神看過他的下方,嘴角勾起,惡劣夾雜冷意地低聲道:“畜生東西?!?/p>
這句話低,只有薛遠聽到了。
薛遠猛得抬起了頭,就對上了圣上居高臨下的視線。
韁繩揚起,顧元白嘴角弧度惡劣,馬匹聽話的轉(zhuǎn)身,蹄子揚起的泥水濺了薛遠一身。薛遠閉了閉眼,喟嘆一聲,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袍子,那被圣上罵做是“畜生東西”的玩意兒,已經(jīng)微微抬起了頭。
“……”薛遠低聲自言自語,“怎么還把你罵得起了頭了呢?”
圍場地面潮濕,雨水打滑。狩獵是狩不了了,但是圣上的安撫活動還沒進行完。
營地之中早已被清理出來,適合用于燒炙的獵物放在一塊。薛遠打死的那頭熊在獵物中極其惹人注意,來來往往的人都要往這上面看上一眼。
薛遠砍下來的熊掌,顧元白賜給他讓他帶回薛府了。接下來該賞賜的賞賜,該安撫的安撫,宮中御膳房的廚子正忙著處理食材,香味遠遠就飄了鼻子跟前。
顧元白親自洗了手,讓人做了一個簡單的燒烤臺,碳火點上,一群人隨侍在圣上身邊,興致勃勃地學(xué)著燒烤。
“諸位大臣,”顧元白淡淡笑道,“前些時日辛苦了,這一日就好好休息。等回去之后,又要開始忙碌了?!?/p>
臣子們連連謙虛,表示能為圣上分憂,這些都不算什么。
顧元白笑了笑,恰好有御膳房的廚子帶著米去洗,顧元白將他叫了過來,伸手抓起一把米,嘆了口氣道:“好米,好田。但這樣的好米,天下之間能有多少百姓能吃的上呢?”
聽著他的話,眾位臣子也嘆了口氣,低聲附和了幾句,心中暗暗將圣上的這句話來回琢磨,怎么琢磨怎么覺得這是在反腐之前的最后提醒。
顧元白自己動手烤了一串肉,與眾臣同樂了一番,終于在天色將暗之前帶著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回了京城。
薛遠拿著熊掌回了薛府,同薛將軍練完了一會大刀之后,他將大刀往旁邊一放,坐在一旁出了神。
薛將軍道:“我兒在想什么?”
薛遠皺眉,“我覺得我很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
總是在想顧元白這樣的不對勁。
從圍場回到府中直到現(xiàn)在,除了剛剛練刀那會兒沒想著他,現(xiàn)在腦子里全又是顧元白了。
想他生氣的表情,想他笑的時候,還想扒他褲子。
薛遠道:“我總是在想圣上?!?/p>
薛將軍驚愕,隨即就是大笑,“哈哈哈,這就是忠君之心了,身為臣子,自然得時時刻刻為圣上著想?!?/p>
忠君之心?薛遠嗤笑。
“我想起他心口就亂跳,”薛遠雙眼一瞇,“這是忠君之心?”
薛將軍肯定的點了點頭,老懷欣慰地拍了拍薛遠的肩膀,“這正是臣子們想要為圣上干出一番大事業(yè)的心?!?/p>
薛遠沉默不語了。
他還能有這個玩意?
春獵之后,朝堂上下的官員便開始緊密探查家中的產(chǎn)業(yè)。特別是本家不在京城的官員,快馬加鞭寄回了一封又一封言辭激烈的信,讓家中趕緊將什么腐敗貪污的東西都給解決了。
隱田,佃戶,不得因小失大!
如此過了幾日,等這一天的早朝上,顧元白一身繁復(fù)沉重龍袍,面色嚴肅地下達了全國范圍內(nèi)開展大型反腐活動的命令。
當日,被圣上徹底清洗一遍的御史臺和監(jiān)察處以及新組建的東翎衛(wèi),全部開始忙碌了起來。
全國上下的所有人,沒有官員會知道反腐的機構(gòu)會有兩波,顧元白要的就是這一明一暗的兩波人,把所有妄想應(yīng)付朝廷的大蛀蟲都給找出來!
快馬飛行,御史臺的人被東翎衛(wèi)的精兵們護著朝京城周邊最近的一個糧倉奔去。
御史臺的人中,除了先前就在的身家清明的舊臣之外。新塞進去的人手全是監(jiān)察處專門培養(yǎng)出來的人才,他們從暗處轉(zhuǎn)到明處,如今的御史臺,已經(jīng)完全把控在圣上的手中。
孔奕林與剛?cè)霒|翎衛(wèi)的秦生就在其中。
孔奕林心知此事是圣上的一個對他才能的試探,便沉心靜氣,決心一定要做出一番出眾的成績。前頭領(lǐng)路的是察院御史,也是一個忠誠的?;逝?。察院御史在糧倉前翻身下馬,不理周圍滿頭大汗想要上前客套的官員,直接讓人來開了糧倉門。
各地產(chǎn)地的畝產(chǎn)和收上來的糧食都被記錄在冊,這些冊子已經(jīng)被戶部交給了御史臺和監(jiān)察處。察院御史看著自己手中的冊子,沉聲道:“開始?!?/p>
他完全不聽官員的話,也不看官員遞上來的統(tǒng)計。只筆直地立在糧倉門前,不停記錄著下屬上前通報的數(shù)據(jù)。
“一處陳米三百六十一袋,新米一百五十六袋?!?/p>
“下官隨意在陳米之中查了二十袋,其中有七袋有蛀蟲和泥沙交混?!?/p>
一道道通稟聲響亮沉穩(wěn)的在糧倉各處響起,在一旁等著接過的官員頭上的虛汗越來也多,雙腿越來越是發(fā)軟。
這個反腐的力度,也太嚇人了!
這簡直就是把整個糧倉給翻了一遍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