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一放出來,京城之中的工匠連猶豫都沒有,當即前往了官府報名學習,等到了官府門前時,隊伍已經(jīng)排得長長的了。
有老工匠一看,幾乎熟識的工匠都已在這了,老工匠跟著徒弟感嘆不已,“都是來學習盤炕的?!?/p>
徒弟踮起腳往前后一看,咂舌:“怎么這么多的人!”
“這人不算多嘍,”老工匠道,“聽官府的消息,那盤炕之法可神著了呢!學到了手之后,只靠著這一手就能吃一輩子的飯?!?/p>
徒弟懷疑:“能嗎?”
“怎么不能!”老工匠給他算著,“咱們大恒得多少人啊,以往也從沒聽過有什么盤炕的辦法,要是每個人都要盤炕,你一天盤一個,一輩子都盤不完。人生人,人多了總得建新房子,新房子多了總得去盤炕,人都怕冷,要是能盤,誰不想盤一個炕?”
徒弟一愣一愣,“是。”
“大戶人家盤得更多,上上下下的,十幾個幾十個炕面,”老工匠不由大笑,“這個冬天得忙起來嘍!”
這個冬天確實忙了起來。
朝廷中的官員,本身大多數(shù)便是各個學派中的代表人物,他們的文采自然不輸。待火炕一成,躺在其上時,暖融融的熱乎勁便從身下鉆進了四肢,舒爽得讓人連手指都不愿意動一下,從內(nèi)到外的憊懶,只想就這么閉上眼睛睡上一覺。
試想啊,冬日里外頭大雪飄飄,而他們卻能在火炕之上,享受著熱氣,飲著溫酒,有時候小菜擺上一些,便可看著窗外的紛飛大雪悠然自得。
這些的日子,真像是神仙的日子。
于是體會過火炕之后,眾位官員便詩興大發(fā),一篇篇文章和詩句從京城往天南地北擴散,篇篇都是《詠炕》。
只是在興致大發(fā),妙作連連之時,官員們也不由在心底暗忖,圣上為什么要叫這東西為火炕呢?名字簡單粗糙,總是失了幾分詩意。
被自己的臣子們暗忖不會起名的圣上,則是躺在自己剛剛盤好的炕上,在處理著先前幾日殘留的政務(wù)。
他半躺半枕,黑發(fā)垂在手臂外側(cè),看著奏折的神情時而皺眉,時而面色含笑。
茶香味裊裊,顧元白看完了奏折,道:“這個福建的官員倒是有意思。怪不得政事堂會將這則奏折遞到朕的手里?!?/p>
田福生好奇:“圣上覺得寫得好?”
顧元白起身,從他手中接過濕帕擦了擦手臉,“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他這封折子,寫的是海關(guān)十利十弊,看在朕的眼中,八成都是言之有物的東西,還言辭懇切讓朕千萬不要忘了對水師的訓練,水師之重,不輸陸軍?!?/p>
說著,顧元白又拿起了奏折看了一眼:“正好是臨海一個縣的縣令,叫做林知城,這名字你可耳熟?”
田福生想了想,遲疑地道:“似乎是有些熟悉,但小的不記得了?!?/p>
顧元白也只是隨口一問,“那等回頭讓政事堂的人調(diào)上他的宗卷?!?/p>
田福生應(yīng)了,等候在一旁的時候不由再次想著這個林知城是誰,怎么隱隱有些印象。他越想越覺得熟悉,想得抓耳撓腮,最后眼睛一亮,連忙上前跟圣上道:“圣上,小的想起來那個林知城是誰了!”
顧元白隨意道:“是誰?”
“是先帝時收服的海盜!”田福生語速很快,“林知城之人年輕時有俠義之氣,也有膽有謀。他可是那時的海盜魁首,當年兩浙和福建一地的海盜要建立各幫各派,林知城便帶著人剿滅了那片海域多支海盜,獨自一人坐擁了千里海疆。因著他殲滅了這些海盜,凈海有功,便多次上書想要大恒大力發(fā)展海上貿(mào)易,但這一上書,先帝便知道福建與兩浙的海域竟是他一人獨大,便驅(qū)使水師打算圍剿林知城?!雹?/p>
顧元白聽得入了迷,“后來呢?”
“林知城的許多手下在朝廷的圍剿之下逃亡了扶桑,但林知城卻放下了海盜魁首之位,主動上了岸,同意了朝廷的招安,先帝便將其放在了臨海一地,成了福州的一個縣令。”
顧元白幾乎扼腕,他起身踱步走來走去,嘆了好幾次氣,“如此人物,如此英雄,先帝就讓他成了一個小小縣令?可惜了,可惜了?!?/p>
田福生很少見到圣上這般模樣,圣上對奇珍異寶無什么喜好,唯獨對人才的渴求是全大恒的讀書人都知道的事,他跟著一想,也覺得倍為肉疼,跟丟了金子一般難受,“林知城似乎在縣令一職上,已經(jīng)待了五年了?!?/p>
顧元白腳步一停,“五年?大恒的縣令任期可是三年一換。”
田福生道:“似乎便是從一個地的縣令,調(diào)到了另一個地方當縣令?!?/p>
顧元白:“……”
先帝和盧風,究竟埋了多少珍寶在這樣的職位上。先帝身為顧元白的父親,顧元白不好去責怪他。這樣的時候,就得把盧風拿出來當一個擋箭牌,拉出來出出氣。在心里把盧風罵爽了后,顧元白總算是覺得解氣了,他將林知城的折子放到一邊,打算明日再好好看看他的宗卷。
他有預(yù)感,他要撿到一個會名留青史的名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