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一道黑影閃過,顧元白最后一眼之中,就見到薛遠踩上了欄桿,毫不猶豫地朝著湖中跳了下去。
顧元白眼皮猛得一跳,撩起衣袍就快步走出了涼亭,大聲叫道:“薛遠!”
眾位侍衛(wèi)連忙跟著出了涼亭,其中已經(jīng)有人放下佩刀,“撲通”跟著跳入了湖里。
侍衛(wèi)長面色嚴(yán)肅,擔(dān)憂道:“薛大人這傷……”
顧元白表情變來變?nèi)?,最終定格在一個格外難看的臉色上。
湖中的侍衛(wèi)來來回回地高聲大喊,不停地潛下浮起,但薛遠還是一點聲都沒出。顧元白臉色越來越沉,突然,他腳底下的木道一旁猛得冒出來了一個人。
水聲嘩啦,大片大片的水往木制的平面路上涌去,薛遠冒出來了上半身,他渾身濕透,黑發(fā)上的流水蜿蜒地順著身上的紋路流下。
他無奈朝著顧元白笑道:“圣上?!?/p>
“薛卿受傷了后也是這么莽撞嗎?”顧元白語氣生硬,“朕問你,你若是沒命了,朕怎么跟薛將軍交代!”
他心中的火氣蒸騰,雙目直直盯著薛遠,眼中藏著火光。
漂亮得整個天地都亮了。
薛遠道:“圣上的玉扳指不能丟?!?/p>
“朕的玉石多得是,”顧元白壓著聲音,眉目逼仄,“朕不需要一個任何人去賣命給朕找一個平平無奇的玉扳指!不過是一個死物——”
顧元白的聲音戛然而止。
薛遠靜靜地看著他,半個身子仍然泡在水里,放在水下的手抬了起來,五指松開,里頭正是一枚綠到滴著汁液一般的碧綠玉扳指。
掌心之中的流水,從指縫之中滑走,玉扳指上沾著幾滴水珠,那幾滴水也好似成了綠色。
“圣上,”薛遠無所謂地笑了笑,“這平平無奇的玉扳指被臣找到了。若是您現(xiàn)在還無其他的玉扳指可戴,那便先委屈些,暫且用上這個吧?”
他朝著顧元白伸出了手。
顧元白深呼吸幾口氣,遞出了手。
濕漉漉的手握上,另一只手拿著玉扳指緩緩?fù)竽粗干咸住n櫾赘┮曋h,從他的眉眼掃到他的身上,然而薛遠太過認真,一顆心神都放在了顧元白的手上,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顧元白這樣探尋的目光。
碧綠的玉扳指回到了它該回的地方,顧元白收回了手,“薛卿,上來吧。”
薛遠笑了笑,“臣衣物都濕了,會礙著圣上的眼睛,等圣上走了,臣再從水中爬出去?!?/p>
顧元白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但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他深深看了一眼薛遠,如他所愿,轉(zhuǎn)身就離開了這里。
這一大批的人浩浩蕩蕩地走了,水里尋找薛遠的侍衛(wèi)也跟在后頭離開。等人影幾乎看不見之后,薛遠才收了笑,他雙手撐在地上,幾乎是用著雙臂的力量將自己拖上了岸。
將自己拖上岸之后,他閉了閉眼,緩一緩。
下半身的腿還泡在水里,背上浸透了衣物透出了絲絲縷縷的血痕。還好顧元白已經(jīng)走了,不然就這幅樣子,被看到了之后,薛遠怎么還有臉說自己是最有用的。
過了一會兒,薛遠緩過來了。他睜開眼,往四角亭一看,就在四角亭中的石凳子之上看到了一面倍為眼熟的折扇。
那是圣上之前拿在手里的折扇,褚衛(wèi)送給圣上的。應(yīng)當(dāng)是過急,這扇子就被扔在這兒了。
薛遠嘴角一扯。
他又休息了一會兒,才撐著地面站起來身。拖著一身的水跡,走到了四角亭里面,薛遠彎腰拿起這個折扇,唰地展開一看,上面的山水畫和提的詩就露了出來。
薛遠看完了,道:“文化人?!?/p>
他似笑非笑,然后撕拉一聲,干凈利落地將折扇給廢成個兩半。
“爺不喜歡除爺以外的文化人?!?/p>
顧元白回到宮殿,讓渾身濕透的侍衛(wèi)們先下去整理自己。而他則坐在桌前,眉頭深深,若有所思。
外頭傳來通報:“和親王前來拜見?!?/p>
顧元白回過神,“宣?!?/p>
沒過一會兒,和親王大步走進了宮殿。
他直奔主題地問道:“圣上也快要到生辰了吧?”
田福生回道:“回王爺,還有莫約一個多月的時間。”
“過完生辰之后,”和親王道,“圣上已有二十又二,也該有宮妃了。”
正在低頭處理政務(wù)的顧元白手下一頓,抬頭看他:“宮妃?”
和親王看著他的目光好像有壓抑著的怒火,雙拳緊握,“圣上從未考慮過嗎?”
他這個語氣簡直就像是在質(zhì)問,顧元白的心情本來就有些不好,聞言直接氣笑了,他連臉面都不給和親王留,指著宮殿大門道:“給朕滾出去!”
和親王臉色驟然一變,夾雜著不敢置信,愣愣看著顧元白。
“朕說最后一次,”顧元白厲聲,“滾!”
和親王的表情變得鐵青,他嘴唇翕張幾下,轉(zhuǎn)身離開了。
顧元白轉(zhuǎn)頭問田福生:“朕先前讓你們查他,查出什么東西來了嗎?”
“沒有,”田福生小心翼翼,“未曾發(fā)現(xiàn)出什么不對?!?/p>
顧元白不出聲,過來一會兒,站起身往內(nèi)殿之中走去,夾雜風(fēng)雨欲來的火氣,“朕睡一會,半個時辰后再叫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