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一個風寒卻生生將這個冬日給拖了下去,只能等待下一個機會。
顧元白看重兵,愿意花錢養(yǎng)兵,大恒的士兵當然也知道。這個冬日還未到,秋中就有圣上發(fā)下來的冬衣。餉銀從來不曾拖欠,按月分餉,士兵主動去領,必定將餉銀分到每一個人手里。軍中設有監(jiān)管處,以防有人囊中吞私或者欺壓兵人,分發(fā)餉銀的時候,高層將領無論風雨都要親自坐鎮(zhèn)。
安插在軍中的監(jiān)察處的人也很上道,他們早就將顧元白的洗腦教育深深刻在了腦子里,并毫不松懈地同周圍的軍友安利著圣上的一片厚待士兵之心。
光發(fā)餉銀這回事,雖然顧元白不能現身在一旁,但是士兵們心里記著的嘴里念叨的都是“圣上仁德”,他們覺得自己是為圣上打仗,而不是為了將軍打仗。不管那些將軍都尉怎么想,反正監(jiān)察處的人都為此感到驕傲和斗志滿滿。
就因為圣上優(yōu)待他們,他們才更有干勁。宮中的禁軍也是勤勤懇懇、半分不敢松懈。上次處置了幾個被李煥忽悠住的禁軍時,宮里的兵比顧元白還要生氣。
薛遠不是第一次進宮,但還是第一次和宮中的侍衛(wèi)們近距離接觸。他們一走到殿外,那些侍衛(wèi)們就用沉沉的目光瞪著他,似乎恨不得就地就殺了薛遠。
比護主的狗還夸張。
張緒侍衛(wèi)長冷聲道:“薛公子既然進了宮,成了圣上的守衛(wèi),那就要以圣上為主。圣上的想法就是我等的目標,圣上的命令就是我等存在的意義?!?/p>
薛遠一身濕漉,濕透了侍衛(wèi)服緊貼他強健有力的身軀,他的肌肉中積蓄的力量不輸這些侍衛(wèi),整個人好像蓄勢待發(fā)的野狼,尋找著暴起的機會。
“張大人說的是,”薛遠掛上溫和的笑,慢騰騰道,“臣也是在關心圣上的身子?!?/p>
張緒侍衛(wèi)并不在知道在他們進殿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明顯不信薛遠此刻的言論,他冷哼一聲,沉聲道:“最好是這樣?!?/p>
張緒身旁的侍衛(wèi)們看著薛遠的目光不善,但誰都沒有率先出言。薛遠找了一處地方跪下,將散亂的發(fā)束重新錮正,等身上的衣物都快被太陽給曬干了之后,殿中終于傳來了響動。
薛遠回頭一看,就看到小皇帝面色微微紅潤,比起先前的蒼白,現在倒是顯得健康多了。薛遠頭一低,小皇帝腳上明黃色的龍靴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月牙白色繡有龍紋的長靴,想必先前他碰過的那雙,以后定是見不到了。
皇帝用的東西各個都是頂好的物件,若是發(fā)上有水,水珠不沾衣,即刻就能從衣物上跟珠子一樣的滑落。
顧元白一邊走,一邊同身邊的小太監(jiān)說話,田福生被他趕去休息,現在在身邊隨侍的是田福生的小徒弟,“等朕中午睡覺時,你去將吏部尚書同參知政事召來,命他們一個時辰之后于宣政殿見朕?!?/p>
“是,”小太監(jiān)細細記下,欲言又止道,“圣上,您還未用膳……”
“朕不餓,”顧元白眉頭一皺,想了想自己的胃,還是嘆了一口氣妥協(xié),“傳膳吧,讓御膳房少做幾樣,做些清淡養(yǎng)胃的,不用多費心思?!?/p>
“是?!?/p>
說是不用多費心思,但近日來圣上用的膳食越來越少,御膳房的眾多大廚已經心生忐忑,焦慮得恨不得拿出來生平武藝,根本不敢不用心。
圣上要吃清淡的東西,等最后上桌時,顧元白就看到了一道膚如凝脂的白玉豆腐。白玉豆腐溫溫熱熱,沒有半絲劃痕,真的如同玉做的一般,上面灑滿米粉和湯料,杓子一挖,入口即化。
除了白玉豆腐,御膳房還上了小巧玲瓏的餃子,一口咬下鮮汁在嘴里迸發(fā),皮薄的幾乎像是透明的了,醋碟放在一旁,這個餃子的大小即便是孩童也能一口一個,顧元白吃著吃著,還吃了不少。
周圍服侍他的宮侍面上都帶著欣喜的笑,薛遠畢竟是薛將軍之子,他同張緒一樣都隨侍在顧元白的兩旁,此刻他們就站在殿中,看著圣上在用著膳食。
張緒侍衛(wèi)默默看了一會兒,臉上也不由有了點克制的笑意。
待用完膳后,顧元白被伺候著凈手漱了口,進入內殿小憩。
殿中門窗關禁,昏昏沉沉,身體因為泡泉而極其懶散,沒有多久,顧元白就徹底沉入了睡眠。
顧元白是被難受醒的。
他半坐起身,嗓子干啞難耐,頭腦中的眩暈感不止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沉重了,好像注滿了水一般,沉得抬不起頭。
“來人……”喉間發(fā)疼,胸口發(fā)悶,顧元白抓緊了床架,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應當還沒有睡夠一個時辰,此刻內殿之中沒有一個人。顧元白閉了閉眼,緩了力氣之后,就拿起床旁的玉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內殿就闖入了一批人,殿內驟然闖入了光亮,顧元白偏頭皺了皺眉。
“圣上!”
侍衛(wèi)長甫一看到顧元白的臉色就是一驚,他轉頭就往外跑去叫御醫(yī)。顧元白低咳幾聲,宮侍都有些手忙腳亂,倒水的倒水,拿毛巾的拿毛巾,火盆一一端來,也為圣上更好了衣。
薛遠站在一邊,看著顧元白這個樣子,沒想到他當真生病了。
這也實在是……太過嬌貴了。
顧元白被扶著起身,雙腳探出床外,小太監(jiān)正要為他穿上鞋襪,就被人趕到了一邊。
薛遠單膝跪地,相當熟練自然地握住了顧元白的腳,一握上去就是眉頭一緊,真的像個忠臣一般,憂心忡忡道:“怎么這么冰?”
他手心滾燙,熱氣傳來時舒服極了,至少比穿上鞋襪舒服。
顧元白披上狐裘,坐在床上還要裹著被,從被子里露出一張燒得面無表情的臉來,他看著薛遠,目光好像就在看一個皮毛尚且有用的畜生。啞聲命令道:“那你就給朕焐熱了?!?/p>
薛遠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將小皇帝的一雙玉腳塞到懷里,小腹跟前,然后雙手寬袖層層蓋上,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