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芝沒多久就離開了。這棟別墅雖大,但不管什么東西都是兩人份的, 根本沒有多余的份額。
林與鶴送他出去, 在門口站了沒一會兒, 就碰上了登門拜訪的人。
來客們一口一個老板, 叫得極為客氣,畢恭畢敬地邀請老板賞光前去赴宴。
林老板沒辦法,只能眼巴巴地看向老板娘。
最后還是老板娘出來,婉拒了所有邀請, 讓助理先把人都送回去了。
陸難在白溪鎮(zhèn)做的是實業(yè)投資, 并不是具體的工廠管理。這里除了負責人和幾個管理層是他的人, 幾個技術顧問是總公司派來的之外, 其余聘請的都是當?shù)厝耍?所以見過陸難本人的人寥寥無幾。
一堆來客被送完,最后留下來進了別墅的就只有住在不遠處的兩位鄰居大嫂。她們是來送東西的——兩大長串的自家灌的臘腸和一大盆麻辣兔丁。
兩位嫂子的孩子小時候都讓林與鶴的外公看過病,其中一個還是從鬼門關上拉回來的, 她們也不是第一次來送東西了,林與鶴這幾年回家時, 她們都會過來, 送些直接能吃的熟食, 就怕林與鶴剛回來,吃不好。
林與鶴謝過她們, 又說了家中小孩子有什么不會的作業(yè)可以隨時來問, 把兩位喜笑顏開的嫂子送了回去。
等他再回來時, 別墅里已經飄開了香氣。
臨近中午, 請來的大廚麻利地做好了六菜一湯,為兩人擺了滿滿一桌。
切好的糯米藕淋著著甜津津的糖汁,燉好的松雞蘑菇最上面就是兩只飽滿肥.美的大雞腿,片好的臘腸熱過一回,散發(fā)出濃濃的肉.香,自家做的灌腸都比市面上賣的實惠許多,肉多得幾乎要把腸衣?lián)纹啤?/p>
再加上肉質鮮香緊實的麻辣兔丁、香氣撲鼻的冬瓜小排湯……這一頓飯單是看著便足以讓人垂涎欲滴。
豐盛的午餐在桌上擺好,林與鶴被叫過去吃飯時,還隱約有些恍惚。
盡管從燕城來到了千里之外的白溪,但好像什么都沒有變,依舊什么都沒用他操心。
相比之下,陸難比他更像主人。男人遞過來一碗盛好的排骨湯。
“嘗一下,先喝點湯?!?/p>
林與鶴抿了一杓。
鮮氣四溢,唇齒留香。
他輕聲說︰“好喝?!?/p>
陸難這才開始動筷。
林與鶴看著對方,微微有些恍神。
他沉默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如果只是因為原來認識的話……也沒有必要做這么多吧?”
陸難抿了口湯︰“嗯?”
林與鶴說︰“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早就過去了。為什么會為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做到這種程度……”
他不太懂愛,也不懂陸難給予他的、耗盡了心血的那樣濃烈的感情。
陸難還是那個答案︰“在我看來不算多?!?/p>
“這些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p>
林與鶴發(fā)現(xiàn)他們沒辦法就這個問題達成一致了。
怎么能說是不算多呢?
因為陸難擁有得多,所以給他的這些就只算隨手的施舍了嗎?
不是的,林與鶴想起之前心理學課堂上老師調劑氣氛時講過的一個簡單的情感選擇題,問會選擇一個有一百塊給你一百塊的人,還是一個有一百萬給你十萬的人。
當時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林與鶴也進行了理論分析,卻從頭到尾沒有帶入自己。
他只覺得可以自己掙錢。
可現(xiàn)在,卻是一個擁有一百萬的人給了林與鶴一百萬,還告訴林與鶴給得不多,他還有更多錢。
但他給的是錢嗎?
不是。
他給的是一整顆心。
林與鶴捧著這顆心只覺得燙手,覺得自己無法配得上。他的付出與收獲完全不成正比,砸下來的巨大成果讓他覺得根本沒有什么真實感,更多的是無功受祿的心虛和自我反省。
他總是不勞而獲。
林與鶴還是不懂︰“那喜歡呢?哥哥說喜歡我……也是因為小時候嗎?”
陸難這次倒是很明確地說︰“不是。”
“是后來的事。”
林與鶴想辨別清楚︰“是因為害我高燒覺得愧疚嗎?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标戨y和林與鶴說話時語氣總會有意放輕緩,但他的話卻絕非沒有力度,“寧寧,喜歡和愧疚,我分得清?!?/p>
林與鶴啞然。
陸難耐心地為他解釋︰“我一直在關注你?!?/p>
“一開始是想彌補,后來,你已經成了我的支柱?!?/p>
……支柱。
這個詞用得未免也太重了。
林與鶴感覺陸難總在抬高他,而他自己分明就沒有做過什么。
可男人這么說,他也無法反駁。
——是他自己忘記了那兩年的經過。
面前的湯碗又被添了一杓,林與鶴只能開始糾結地啃排骨。
沒等他糾結太久,陸難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男人接起電話,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奇怪的是,林與鶴卻從對方波瀾不驚的面容中讀出了一些端倪。
出什么事了?他想
盡管陸難的回應都會很簡短,但這個電話卻持續(xù)了很久,久到林與鶴都開始跟著心不在焉起來。
電話還沒打完,陸難就放下了碗筷,對林與鶴道︰“有些事要處理,你先吃,吃完休息一下,旁邊臥室可以直接睡?!?/p>
說完,男人就上了樓。
林與鶴食不知味地吃了一會兒,直到咬碎了麻辣兔丁里的第三顆花椒后,他終于放下筷子,拿起了手機。
他知道這個電話不對勁,也隱約猜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