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L223型的機甲當時用的金屬比較稀有,投入機甲使用也是頭一次,”白歷把手里的機甲碎片遞給陸召,“司徒剛進帝國研究院參與的項目就是這款機甲的研發(fā),挺有感情,我最后開的那臺機甲破損嚴重,送去報廢處理,司徒找了以前在研究所的同事,從上面卸了一塊。”
陸召接過來,很沉,即使是不大的一塊兒,重量也很驚人。
觸手即有冰冷的感覺傳來,陸召的手撫摸過白歷曾觸碰過的地方,那里也沒有能殘留下白歷的體溫。
“看這顏色,”白歷又開始叭叭,“這手感,絕了,兄弟,你沒開過真是你的損失?!?/p>
陸召沒吭聲,任由白歷跟他扯著KL223機型的各類優(yōu)點。
也沒問他,既然這么多年都惦記著一切,為什么連塊兒曾經(jīng)開過的機甲的碎片都不敢放在家里,放在自己觸手可及、睜眼就能看見的地方,而是鎖在厚重的門里。
一個人得是什么心情,才能在有權限打開保護罩的情況下,這么多年都沒碰過保護罩里的東西一下。
陸召看著手里的機甲碎片,開口:“確實。我一直想開一次試試。”
“這機型已經(jīng)停產(chǎn)了,”白歷有點兒可惜,“機甲還是得適合大部分人才好,不然維護也挺麻煩,破損了也得找專門的人員維修。當時KL223就是司徒他們幾個人專門維護,機型太小眾了?!?/p>
陸召淡淡道:“能感受感受小眾的那幫人才有的感覺也挺好。”
白歷笑起來,眼底藍色的細碎光亮,像是揉進去了一把宇宙。
“等研究所的機甲真能研制成功并且投入使用,生產(chǎn)的第一臺,我會把這塊兒殘骸鑲嵌在上面?!卑讱v的目光劃過陸召的臉,最后停留在他觸碰在機甲殘片的手上,“然后開回家,就擱門口。”
陸召反應了好幾秒:“你開臺機甲擱門口?”知道那玩意兒多大嗎,門口你擱得下嗎?
“啊,”白歷理直氣壯,甚至驕傲地叉腰,“守門!安家鎮(zhèn)宅首選,驅(qū)邪擋災必備!”
陸召忍不住直笑,這玩意兒往主星的主城區(qū)一放,還驅(qū)邪呢,你這孫子頭一個得被驅(qū)!
“我本來沒打算讓你看這個,不過今兒一進研究所,我就一直想這茬,”白歷曲起一根手指,在陸召拿著的機甲殘片上敲了敲,“這個是我被小報記者追得抱頭鼠竄的起因的見證物,您呢,是新一輪抱頭鼠竄的當事人?!?/p>
白歷拍拍陸召的肩膀,又拍拍自己胸口:“難兄難弟?!?/p>
您就算可著整個主星找,估計也找不來第二個白歷這樣的奇葩。就這么著把自己受難時的遺留物給掏出來,往陸召手上一塞,拍拍人家肩膀說沒啥事兒啊兄弟,當年咱也這么過來的。
陸召手里拿著的這塊兒KL223的機甲殘片上一秒好像還是白歷的心臟,這會兒好像就成了白歷的冷笑話。
“操,”陸召就對白歷的腦子感到十分費解,“這是一回事兒嗎?”
白歷連連點頭:“一回事兒啊,來堵你的那幫記者,有幾個還是我熟人呢?!?/p>
陸召:“熟人?”
“啊,少說被我罵過十回,看見他們那臉我就能編出八百字兒不重樣的罵貼,”白歷非常自豪,挺了挺胸膛,“有緣吧,堵你的跟堵我的差不多都一批人?!?/p>
也就是這會兒陸召還沉浸在手里這塊機甲殘片的沉痛中,不然現(xiàn)在他就能讓這塊兒殘片變成兇器。
有這么逗樂的嗎????有這么逗樂的嗎?陸召哭笑不得。
“我那會兒也煩的不得了,有時候覺得天都塌了,但等過個幾年,我就感覺這都不算什么,”白歷的手指在殘片的坑坑洼洼上依次點過,跟陸召笑了笑,“你也一樣,不管是什么事兒,再過段兒時間,你都能消化了給咽下去?!?/p>
他沒明著說,陸召倒是好像知道白歷在說什么。白歷就想跟他講,不管是輿論還是他戰(zhàn)后受到損傷的身體,這些事兒遲早都能跨過去。
這些話可能白歷早就想說,但直到今天才找到了個由頭。
陸召“嗯”了一聲,學著白歷的模樣,曲起手指在上面翹了一下:“把它鑲在機甲上的時候,記得喊我來看?!?/p>
還沒影兒的事兒,但這話從白歷嘴里出來,陸召就覺得透出一點板上釘釘?shù)囊馑肌?/p>
白歷笑了笑:“一定?!?/p>
就是不知道那時候,陸召還愿不愿意來。
個人終端響了幾聲,司徒發(fā)來一條簡訊,告訴白歷研究員已經(jīng)到齊了,安排了人錄入陸召的各項數(shù)據(jù),問白歷把陸召拐到了哪兒去。
白歷看完簡訊,把個人終端收回去:“司徒準備好了,走走走,快樂模擬倉?!?/p>
“這個?”陸召手里還捧著那塊機甲殘片,“放這兒?”
白歷伸手拿過來,往圓柱形的展示臺上一擱,透明的保護罩自動合攏。他沒再看那塊兒殘片一眼,帶著陸召往外走。
動作太流暢,以至于陸召跟在他身后走了兩步,都還沒回過神。
他尋思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問道:“帶我看這個,就為了……”他想不到合適的詞,頓了頓,“說這些?”
走在前面的白歷回頭看了他一眼:“這不是看少將哥哥這幾天不開心,帶你看點兒有意思的嘛。這研究所里我覺著有意思的除了機甲之外,就只剩這個陳列室里頭的東西了。”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快到第六研究室的時候,陸召忽然開口:“別這樣,白歷。”
白歷沒聽明白:“?。俊?/p>
“別拿你遭過得罪當成安慰我的話頭?!标懻倏粗曇魤旱煤艿?,“再這樣,我就揍你?!?/p>
怎么別人不拿你當回事兒,你自己也不拿自己當回事兒呢?
白歷愣在原地,一只腳踏出去都還沒落地,怔忪地看著陸召。
后者繞過他,兀自走進第六研究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歷總覺得陸召和平時沒什么區(qū)別的語氣里透出點兒發(fā)火的意思。這還是他倆認識到現(xiàn)在,白歷頭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惹了陸召。
他看著陸召徑直走進第六研究室,很快就有助理研究員圍上去,要給他錄入數(shù)據(jù)。陸召的側臉沒有多余的表情,以前白歷不覺得,今天陸召的目光不落在白歷身上,他竟然覺得這張側臉有點兒讓他不敢接近。
等司徒揉著熬了通宵加一個早上給熬紅了的眼睛走過來時,白歷還站在第六研究室的門口沒進去。
“杵這兒做什么?”司徒喊了一聲,白歷跟個石柱子一樣憨憨地立著,仿佛沒聽見。司徒朝著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醒醒啊白大少爺!”
把白歷拍的一個激靈,嘴里嘟囔了一句。
司徒把腦袋湊過去:“大聲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