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是還沒絕望的證明。”陸召淡淡道,“沒什么?!?/p>
或許是因為建立了標記聯(lián)系,alpha的占有欲和庇護心作祟,白歷覺得挺不好受。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在這個年代,陸召還會過度使用抑制劑。
陸召說:“所以我真沒生氣。白歷,我知道你是不想提,我也有不想的時候?!?/p>
不是防著誰,就是心里有個疙瘩,碰一次就難受一次。
陸召理解白歷,所以他不想碰白歷那個疙瘩,他也不想當(dāng)讓白歷難受的那個人。
“每次說完腿的事兒,其他人露出的表情我都不喜歡?!卑讱v一手搭著自己的那條曲起的好腿,一手下意識去摸左腿的膝蓋,“比起瞧不起我,同情我更讓我心煩?!?/p>
陸召“嗯”了一聲,他明白,越是明白就越是不想多說。
說得多了像是憐憫,一個人明明那么老大個兒,偏偏所有人都只看他壞掉的那一部分。
人在白布上,就只看得到黑點。覺得白布有污漬,要么惋惜要么丟棄。
白歷想了想,越想越來火,轉(zhuǎn)頭跟陸召說:“鮮花,你說我除了腿不得行了之外哪兒差了?我精神力高著呢,這要是拼精神力你們第一軍團也沒幾個是我對手。老子這叫身殘志堅!”
“操?!标懻傩ζ饋恚澳悄憔忂^來沒?身殘志堅?!?/p>
白歷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這茬過不去了是吧?”
這茬何止過不去,陸召尋思這茬估計得記挺久,他現(xiàn)在一聞到白歷的氣味,就會想起對方貼著自己后背的身體,灼熱的體溫,幾乎帶著他一起燃燒。
那邊白歷爬起來,拍拍自己皺巴巴的褲子:“成,我給少將哥哥開路去,先讓他們把我的車開到A棟門口,今天就直接回公寓,我看今天咱倆都甭想往外跑了?!?/p>
他倆現(xiàn)在都快被彼此給腌入味兒了,是個人聞到都知道這是剛標記過。
白歷扒拉了兩下自己頭發(fā),他這人在外人面前總是得擺白大少爺?shù)淖V,衣服要穿上檔次的,車要開貴的,個人形象要是最英俊的,這會兒都還沒忘了整理整理自個兒。
扒拉了好幾下,他頭發(fā)都還是翹著,看得陸召不耐煩:“劉海?!?/p>
白歷摸劉海:“啊?”
“這兒,”陸召比劃兩下,“不是,左邊點兒,左左左?!?/p>
白大少爺把自己腦袋揉的一團亂麻。
“到底哪兒?”自己也氣的不輕。
陸召給煩的沒脾氣:“過來。”
白歷一邊還扒拉頭發(fā),一邊走過去蹲在陸召面前,讓陸召給自己整理頭發(fā)。
陸召抬起胳膊,先把白歷最翹的那幾根壓下去:“再近點。”胳膊舉著挺累的。
“成。”白大少爺又往前挪了挪。
位置還是有點兒遠,陸召也懶得再吭聲,一把扯住白歷的衣領(lǐng),迫使他整個人都往前傾。白歷猝不及防,“操”了一聲,趕緊伸出一條胳膊撐住陸召背后的墻:“鮮花,溫柔點兒成不成?!”
陸召沒搭理他,倒是替白歷理頭發(fā)的手挺輕柔,五指穿過白歷的發(fā)絲,把亂糟糟的頭發(fā)理順,劉海翹起的地方壓下去。
和前幾次擦過陸召皮膚的觸感一樣,白歷的頭發(fā)非常柔軟,指尖梳理劉海時觸碰到他的額頭,溫?zé)岬捏w溫短暫地從指尖傳來。
“手感不錯?”白歷的聲音忽然響起。
陸召看了他一眼。
白歷又說:“你摸個沒完?!?/p>
不僅沒生氣,聽起來還挺得意。
白大少爺對自己身上的任何優(yōu)點都很得意,不管這種優(yōu)點是大是小。
陸召倒是挺坦誠,“嗯”了一聲:“揉著挺解壓。”
“……”白歷臉上的得意勁兒瞬間就沒了,隔了好半晌才干巴巴道,“少將哥哥,你這算夸嗎?”
陸召給逗樂了:“算?!庇峙牧伺陌讱v的肩膀,“行了。”
頭發(fā)打理好的白大少爺又是往日那副花孔雀的模樣,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頭跟陸召拋個媚眼,才從打開更衣室的門走出去。
因為已經(jīng)沒有危險,封鎖門徹底敞開,新鮮的空氣沖淡了一些屋內(nèi)的氣味。
陸召下意識聞了聞自己的手,隱約覺得有巧克力味兒殘留在指縫。
聞多了可能會長蛀牙。
等白歷再回來更衣室時,陸召已經(jīng)站起身收拾了自己的訓(xùn)練服重新放回儲存柜。他今天不需要訓(xùn)練了,發(fā)情期的身體在接受過標記后也的確不適合劇烈運動。
困意讓陸召覺得有點兒疲懶,但白歷一接近,兩人都還是對彼此身上的信息素帶來的連接感有點兒微妙的反應(yīng)。
一個從來沒標記過人的alpha,一個從來沒接受過標記的omega,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生理知識的匱乏。
“我覺得我了解的也挺多了,沒想到還是實踐出真知啊?!卑状笊贍斚喈?dāng)感慨。
陸召總感覺這話用來形容這事兒不太對味兒,不過他已經(jīng)相當(dāng)習(xí)慣白歷的嘴里崩出亂七八糟的比喻,聽著白歷叭叭一起往外走。
封鎖雖然已經(jīng)解除,但訓(xùn)練場A棟周圍還是沒幾個人。
兩人走出A棟的時候,除了負責(zé)把車開進來的霍存之外,就只剩下江皓和韓渺兩個人還等在樓外。
“周臨山給送醫(yī)院去了,聽說剛穩(wěn)定,”韓渺見到陸召,也沒羅里吧嗦,直接就把情況交代了,“已經(jīng)去查他怎么未到成年就進軍團這事兒了,你先回去休息,這事兒有結(jié)果了再通知你?!?/p>
其實陸召也不太關(guān)心別人的事情,不過這事兒牽扯上了兩個omega,估計軍界也得給所有人一個交代。他隨意點點頭,又跟江皓打了個招呼。
江皓的目光在白歷和陸召臉上轉(zhuǎn)了個來回,最后還是落在陸召身上,笑了笑:“好好休息?!?/p>
順道又從個人終端上聯(lián)系了后勤部,調(diào)了些營養(yǎng)液給陸召。
帝國軍界負責(zé)研發(fā)的營養(yǎng)液型號極多,不光是常見的修復(fù)型代餐型,也有針對士兵們研發(fā)的鞏固型,一直被白歷喊成是“保健品”。
白歷正準備往自己那輛車走,就被韓渺喊住了。
韓渺伸出手:“白先生,剛才情況有點兒那啥,我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韓渺,跟陸召一樣是個少將,你們結(jié)婚的時候我被派去做巡視任務(wù)了沒參加?!?/p>
“別客氣,”白歷認出這是剛才樓前聚集的alpha中的一個,倒也沒怎樣,帶著白大少爺?shù)男ξ帐?,“叫白歷就行?!?/p>
那張招蜂引蝶的臉笑的一派燦爛,絲毫沒有不久前按著人的腦袋往地上撞的狠勁兒。
兩人隨意說了幾句閑話,白歷好像還是外界說的那個公子哥兒,而不是把韓渺壓得難受的那個alpha。
陸召正準備抬腳往前走,余光卻掃到地上殘留的痕跡。
星星點點的血污落在地上,還有重物被拖動劃出的長長的拖痕。陸召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血嗎?”
沒人吭聲,霍存的嘴張了張,目光掃過白歷,最后又閉上了。
他沒見到白歷打人,等他從A棟里出來的時候,只看到一個躺在地上的alpha。
周圍的其他人都看著地上的那個A,沒人上前把他扶起來,也沒人說話。最后還是隨后出來的兩個醫(yī)療兵把人給翻過來看傷勢,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到現(xiàn)在還沒從霍存的記憶里消失。
因為帶著擔(dān)架的醫(yī)療車已經(jīng)開走了,兩個醫(yī)療兵沒辦法,只能一人一只腳拖著那個A拖到樹蔭下救治,好在是個alpha,身體強悍,被這么折騰都是常事兒,也不需要怎么治療,確認一下不死不殘就行。
等人被第二趟趕來的車拉走,霍存才知道那是白歷給打的。
是那一雙貴族才有的手,按著人的頭,往地上撞出來的。
“什么血,”白歷用鞋底碾了碾地上的血漬,懶懶道,“知道紅毯嗎,就是給人踩的?!?/p>
他笑瞇瞇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陸召先上車。
陸召看了他一眼,隔了好幾秒,問道:“爽了?”
白歷直樂:“爽爆了?!?/p>
兩人心照不宣,神色如常地往車上一坐。
反正先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