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遠華?”莊重信眉頭一皺,“那小子當初走的時候,不是跟我們談得挺不錯的么?!?
“啥不錯啊,莊書記,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呢?!瘪R小樂道,“下午打了個電話也才知道,我們這土法煉焦遭查,就是吉遠華那個小賊子背后搗的鬼!”
“是他?!”莊重信很吃驚,“那小子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所以,莊書記,這次副鄉(xiāng)長提拔的事情,我心里很沒底,萬一他要得到什么消息,恐怕又會作弄些是非來?!瘪R小樂說完,機警地看看四周,貼著莊重信的耳朵道,“莊書記,據(jù)我估計,馮義善和他還是一道的?!?
“嗯,馮義善現(xiàn)在是巴結(jié)著吉遠華的,只要吉遠華說話,他就辦事?!鼻f重信道,“小馬,這樣吧,咱們先低調(diào)一點,你不要放風(fēng)出來說你要競爭副鄉(xiāng)長,我也不說要提拔你?!?
“嗯,莊書記,你說得對,省得吉遠華那小子對我有意見,探聽到風(fēng)聲后橫加阻撓。”馬小樂點點頭,“莊書記,我覺得這次機會要是錯過了,那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了?!?
“小馬,我懂你的意思,你很看重這次機會!”莊重信拍拍馬小樂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保你上去!”
馬小樂沒說話,點點頭往食堂走去。剛到門口,背后就傳來一聲大喊,“馬大!”
是金柱,他來找馬小樂,請他喝酒。
“你請我喝酒?”馬小樂嘿嘿一笑,“啥時輪到你請我喝酒了?”
“嘿嘿,馬大,我知道輪不到我,今天不是特殊么,公安沒抓我,那都是你的功勞!”金柱很不好意思。
“你說的也是,不過我馬小樂也是恩怨分明,你也幫了我不少,咱們就不要客氣了?!瘪R小樂有點發(fā)狠地道,“我唯一恨得把你碎尸萬段的就是,你沒讓我娶成你妹子!”
金柱一聽這事,頓時萎了身子,低著頭不說話。
“行了,你也別那個樣子,事情都過去了,不也挺好得么?!瘪R小樂拍了拍金柱的肩膀,“而且你也采取了些彌補的措施,我也比較滿意。”
“嘿嘿,那好那好!”金柱點頭哈腰地說道,“馬大,那現(xiàn)在我們走吧,都準備好了?!?
“哪兒吃去?”馬小樂一副官樣,“自打回到沙墩鄉(xiāng)來,你確實還沒請我喝過酒呢!”
“那不是覺著拿不出手,輪不到嘛?!苯鹬琅f笑著,“剛好今天有個小弟兄,在水庫里逮了條鯉魚,三十多斤呢!聽說魚頭有火,吃魚頭有人求,再加上鯉魚跳龍門,所以我覺著這魚該讓馬大來好好吃一嘴,以后官越做越高,財越發(fā)越大!”
馬小樂一聽,挺舒服,突然間覺得金柱頭一次還這么中用,說的話竟然讓他從頭高興到腳,“好!”馬小樂一聲吆喝,還把金柱嚇了一跳,“金柱,吃鯉魚去!”
金柱樂滋滋前面帶路,還回頭給馬小樂點了支煙。
這事金柱還真是用了心,那么大魚他是不會做的,送到了飯店帶做,還吩咐了廚師,等魚做熟了,把魚嘴唇魚眼睛魚腦魚腮肉魚脊梁魚肚子魚鰾魚籽還有魚尾巴上都精挑細選出一部分,單獨擺到一個盤子,算是一條整魚,專給馬小樂享用。
馬小樂對金柱的安排很滿意,對金柱許諾說,絕對不會讓他過苦日子。金柱感激得一塌糊涂,端起三兩多白酒的杯子,一口喝了個底朝天。金柱喊來的幾個哥們一看,齊齊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同敬馬小樂。
馬小樂突然有了種江湖大佬的感覺,很有成就感,抬手壓了壓,“坐下坐下,今天就不客套了,大家隨便吧?!?
前前后后,將近四個小時酒席才結(jié)束。一行人出了飯店,在馬小樂一聲令下后,各自散去。
酒多精神冒,馬小樂和金柱一起來到了編織廠,散散酒氣,反正回去也睡不著。
來到編織廠,里面燈火通明,工人們正在加班,近期又要出貨了。金柱喜眉笑眼地問馬小樂,是不是和市里那家通達外貿(mào)有限公司的肖總關(guān)系不一般。馬小樂歪頭看了一眼金柱,說為啥這么說。金柱摸著腦門嘿嘿直笑,說每次去送貨,那個肖總老是問起他,而且看那眼神也很不一般,就跟老虎要吃狼似的。
“老虎吃狼?”馬小樂蹙著眉毛,“金柱,這是啥比喻啊,不會說就別說,那不純粹招人笑么!”
“嘿嘿,我也不知道是啥比喻,反正就是母老虎吃大公狼的樣子?!苯鹬t著臉,說完就走到一邊。
“母老虎?大公狼?”馬小樂叼著煙反復(fù)琢磨著,半響笑出聲來,“也他娘的有一套,能說出這種話來!”馬小樂說完,自個轉(zhuǎn)起來,走到柳淑英曾經(jīng)的辦公室前,一時心緒翻涌,多少陳情往事襲上心頭,不免惆悵一番。
柳淑英已經(jīng)離開多日了,那天走的時候,柳淑英找到馬小樂,兩人來到編織廠大院南墻外,那里是一片花生地,正值旺秧時節(jié),剛好掩映。柳淑英壓在花生秧上,馬小樂又壓在柳淑英身上,問她啥時回來。柳淑英說時間不會長,只是帶小康去她弟弟那里過些日子,她弟弟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外地工作,給聯(lián)系了個當?shù)氐膶<遥锌赡苤魏眯】档牟 ?
可是現(xiàn)在都過去這么多天了,柳淑英依舊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音訊,馬小樂覺得不太正常,甚至想了很多種可能。但他還是相信一點,柳淑英遲早是要回來的。馬小樂曾經(jīng)想去問問趙如意的,但覺著沒啥好的借口,雖說柳淑英是編織廠的廠長,但并不是廠子離了她就轉(zhuǎn)不起來的。
“馬大!”金柱一聲吆喝,把正在沉思的馬小樂小驚了一下,“叫啥玩意呢!”
金柱一溜煙地跑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封掛號信,收信人寫的是通港市榆寧縣沙墩鄉(xiāng)通樂編織廠金柱轉(zhuǎn)馬小樂收,寄信人落款來自鄰市。“馬大,今天下午到的,剛剛才看到!”金柱氣喘吁吁地說道,“這是誰寫的信,怎么知道我跟你的關(guān)系?”
馬小樂猜很有可能是柳淑英的,但他不想暴露出來,便謅了個理由,說是他的一個同學(xué),以前告訴過他要他這么寄的。
急急忙忙回到鄉(xiāng)zf大院,來到辦公室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件。
先急著看了落款,不錯,是柳淑英的。信中,柳淑英句里行間滿是情感交織,她告訴馬小樂,自打離開沙墩鄉(xiāng),無刻不牽念著他,但是她知道,那是一種孽緣,不能泛濫。柳淑英還說,讓她高興的是,小康的病真的有好轉(zhuǎn)了,經(jīng)過專家的治療,現(xiàn)在小康的智力已經(jīng)開始逐步增加了,雖然現(xiàn)在只是小學(xué)生的水平,但總有一天是會像一個正常的大人一樣的。只是這個治療是持久的,因此她決定要長時間留在她弟弟那里也許是兩年,也許是三年,更或者是五年……生計方面,柳淑英說會在當?shù)亻_個茶餐廳,小本生意,能維持生活就行。至于趙如意,可能也會過去,她弟弟可以在當?shù)芈?lián)系一家小學(xué),讓他到那里上班。
馬小樂才不關(guān)心趙如意的狗屁事呢,一口氣讀得累,起身倒了杯水點了支煙,坐下來繼續(xù)看,十幾頁呢。
柳淑英說,為了小康,她甚至可以忘卻那個叫小南莊村和沙墩鄉(xiāng)的地方,但她不能忘記那個叫馬小樂的人,曾經(jīng)的歡喜憂傷,都刻在了心頭,難以磨滅,除非心碎,否則會始終縈繞在的心間。
直看到最后一頁,馬小樂看到了關(guān)心的話題。柳淑英說,她會抽時間回來看他,每年都會。
放下信張,馬小樂靠在椅背上閉目深思,曾經(jīng)的往事一幕幕閃現(xiàn),柳淑英的好,就像燕銜泥般堆積起來,壓得他想站起來狂喊一番。說真話,馬小樂還真舍不得柳淑英離開,在柳淑英面前,他有種百川歸海的感覺。
煙屁股已經(jīng)燒到手指頭了,馬小樂扔了煙頭,抬起頭坐直了身子,把信裝好了,鎖進抽屜。稍微穩(wěn)了一下,深呼吸一口,離開了辦公室。
一切都是會向好的方向發(fā)展,馬小樂總是這么安慰自己。柳淑英的離開,或許不是件壞事,也許能讓他更為專心做某些事情,畢竟一切皆有老去的時候,況且,柳淑英還不是真的離開,她不是說了么,每年都會回來的,也或許幾年之后,她會帶著桂花般的迷香歸來不走。
行走在大院里,一直穿過連通后院的拱門,馬小樂覺得空氣漸漸變得壓抑和沉悶,再也不像剛來的時候,充滿了生機和斗志?,F(xiàn)在唯一能讓他提得起興趣的就是副鄉(xiāng)長那個頭銜,只要頭銜到手,他就會立馬行動起來,進城托人,往縣城里調(diào)動。沙墩鄉(xiāng)這塊地方,他已經(jīng)呆不住了。
可是眼下的情況還不是定數(shù),能不能做副鄉(xiāng)長還是個變數(shù)。歸根到底就是一個詞:心神不定。
其實馬小樂還不知道,另一條大路已經(jīng)在他腳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