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夕喝了兩口湯,不解地看著老林。
“兩個生了兒子,兩個未婚。一把年紀,沒感受過女兒的貼心,不容易?!崩狭趾苤苯?。
林朝夕差點被嗆到。
“老林過分了啊。”
“誅心了?!?/p>
桌上的教授們終于嚷嚷起來,連曾教授都對著老林指指點點。
林朝夕笑了下,裝作恍然大悟:“那難怪了?!?/p>
“咳?!?/p>
“咳、咳咳?!?/p>
教授們都瞪著老林,最后有人說:“你說女兒找回來了我們還不信,現(xiàn)在一看,你閨女簡直和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p>
聞言,林朝夕有些高興。
并不是因為他們說她和老林像,而是因為她能聽出來,這些教授本和老林是舊識。
這樣的聚會是老林本該享受的,現(xiàn)在諸多年后,在這個世界里,他終于沒再錯過。
飯桌間因為老林的兩句吐槽,變得暖融融。大人們開始聊一些數(shù)學問題,很專業(yè),林朝夕并不能聽懂。
她不去思考這些,只是很簡單地享受和老林在這個世界相伴的最后時光。她喝著羊湯,好像連渾身因高燒引起的酸痛都消退了。
窗外是紛紛揚揚的大雪,從落地窗透出去的燈光能照亮一小片路面,雪地看上去亮晶晶的。人間的萬家燈火,仿佛同樣完滿。
林朝夕喝完了一碗湯,又吃了幾口飯,但因為高燒并沒什么胃口。
在她放下勺子的時,她忽然注意到飯桌上一位穿黑白格襯衣的教授。他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但好像每句話他都聽得很認真。
就在這時,那位中年人仿佛接收到她的目光,忽然開口:“你女兒出生時不是死了嗎,后來突然找回來,你怎么能確定,她就是你的女兒?”
周遭霎時靜下。
這位穿黑白格襯衣的教授說話的語速很慢,但很認真。他的話沒頭沒尾,但像是思考很久沒想明白,所以不懂就問。
桌上的其他幾位教授也沒有太大反應,只當是個尋常問題。
“我們做了dna測試?!崩狭执稹?/p>
“哦,那就對了?!?/p>
再沒有其他任何問題,對他們來說,科學的結(jié)果就代表一切,其中過程并不重要。
“死了”啊。
林朝夕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句話,想來她的母親大概也是用這個理由瞞過老林。只是不知道,現(xiàn)實世界的老林為什么會發(fā)現(xiàn)這個謊言,而平行空間的老林卻沒有。
“我們吃完了,先走了?!崩狭址畔峦肟辏酒饋泶蛄藗€招呼。
林朝夕嚇了一跳,不知道為什么老林突然就要走,放在尋常情況,這就是翻臉。但餐桌上幾位教授都不覺得吃完就走有什么問題,老林臉上也沒有任何不悅。
林朝夕有點懵,隨后收到老林的目光,她趕忙站起來?!霸佟⒃僖?。”她鞠了個躬,小跑跟上老林。
走出羊湯店,明黃色的傘雪夜中撐開,大雪撲梭梭灑在傘面上。
林朝夕仰頭,發(fā)現(xiàn)那是三味大學的文化傘,被路燈一照,有種不真實感:“爸爸,你干嘛不開心?”
她問。
“你說呢?”老林少見地用上了反問句。
“我覺得數(shù)學系的教授吧,說話都直來直去,你不用擔心我不開心,我不在乎這種事?!?/p>
林朝夕自顧自說著,卻注意到老林忽然停下腳步,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
“怎,怎么了?”
老林用手摀住她的額頭,自言自語:“這是燒傻了?”
林朝夕:“……”
片刻后,老林收回手,繼續(xù)往前走。林朝夕只能繼續(xù)跟著,她原以為自己演得很好,哪知道老林早看出來了。老林提前離席并不是因為那些話,而是因為她發(fā)燒了。
林朝夕只能小心翼翼:“爸。”
“都是爸爸不好,沒好好照顧你?!崩狭謬@氣,“讓我的女兒發(fā)高燒,還要強撐著不告訴爸爸?!?/p>
“對……對不起嘛?!毕肓税胩旖忉專荒鼙锍鲞@幾個字。
林朝夕看著前方被大雪彌漫街道,覺得現(xiàn)在也不是回招待所的路:“我們現(xiàn)在去哪?”
“醫(yī)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