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冰窟(第一更) ...
錢燕兒在大學的時候, 就是個什么話都藏不住的主兒。
在宿舍里最常做的事,就是端著杯水, 靠著床柱, 環(huán)視一周確認宿舍人到齊了,開始以“哎, 你們聽說了嗎?”起頭,洋洋灑灑的講個把小時。
從學校里邊兒的八卦, 再到娛樂圈里的明星八卦, 反正那張嘴,很少有閑著的時候。
可以理解錢燕兒今天看見她時, 脫口而出的那些話。
只是, 錢燕兒的嘴那么快, 怎么唐銃找過她的事, 竟未透露一分半句幷且守口如瓶?
本倚著沙發(fā)而坐的錢燕兒,聽完許供春的疑問,立馬湊過來, 怕門外有人路過聽見似的,手虛捂著嘴說:“我怕他打我啊,他那天穿的迷彩服,看著就會武, 而且那眼神冷的跟能凍死人似的, 我當時就怕他進來薅我領子,啊對了,你到底跟他有啥關系???”
許供春:“……”
所以大嘴巴都怕唐銃這種人?
怪不得何斯野好像也有點兒怕唐銃……
許供春和錢燕兒互相交換了手機號, 添加了微信,約著下回一起吃飯,便揮揮手走了。
沒怪錢燕兒說話沒個把門的。
只對唐銃一個人有氣,這股子悶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氣,只想找他出了。
許供春再回到酒桌時,一桌十來人,已經走了三四個人,剩下的人也吃得差不多,三三兩兩地聊著。
沈硯慢條斯理地喝著水,溫燃伸手拿酒,沈硯微瞥了眼,溫燃訕訕地放下了酒杯,低聲跟他說話。
沈硯表情寡淡,看似不睬不理,卻在溫燃衣袖要碰到碟子里的油的時候,抬手拿走碟子。
平常用鼻孔瞅人的喬子執(zhí),大半個身子都朝著唐銃,竟然面露諂媚,不住地往唐銃碗里夾菜。
唐銃手轉著酒杯,沒理他。
喬子執(zhí)的嘴跟著一張一翕的說個沒完,唐銃微微轉頭,睇他一眼。
看樣子,喬子執(zhí)八成是看中什么拍品了,要跟唐銃走后門。
許供春看向何斯野,何斯野也剛好抬頭看向她,他沒說話,但眼睛瞇了瞇,腦袋往唐銃那邊偏了下。
短短一瞬間,許供春就明白何斯野的意思是讓她有問題就直接問唐銃,別亂想,別誤會。
許供春微垂了垂眼,心里百般情緒滋味浮現(xiàn)。
還是覺得,氣。
怒氣,憋氣,委屈的氣,雜亂不堪。
憑什么。
他就把她當作沒有生命的物體一樣,讓來讓去?。?/p>
許供春坐回到椅子上,抬手就拿起酒瓶子倒酒。
決定喝兩瓶酒,回去作死他,折騰死他。
誰知,一向寡言少語的沈硯,這時忽的開了口。
“唐銃,你還記得我救你的那回嗎?”
沈硯救過唐銃?
許供春未觸碰到酒瓶的指尖兒,倏然收回,望向沈硯。
他一身休閑裝坐在那里,目光淡淡,單拿著根筷子,沾了水,在桌上寫著叫人看不清的水字。
看似漫不經心,卻別有深意。
許供春配合問道:“是嗎,你還救過他呢?怎么回事,說說?”
雖是看著沈硯追問,但余光卻若有似無地掃著唐銃。
唐銃沒作聲,手里轉著的半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再放下杯后,唐銃眉間多了份血氣,倒?jié)M酒,轉著轉盤,遞到沈硯面前。
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舉杯道:“敬你?!?/p>
沈硯接過酒杯,卻未動,而是看向許供春,回答她前一個問題,“三道河溝的冰上,小時候大家總愛去玩。冰還未凍實,大家就上去滑冰,唐銃他每次都是揪著大家耳朵拖下來,還記得么?!?/p>
喬子執(zhí)跟著來了興趣,“我記得,怎么的,銃哥自己一個人偷玩兒,掉進去了???”
沈硯聲音平靜如水,“是想替我們試試冰到底凍沒凍實吧。”
喬子執(zhí)聽著樂了,“然后就掉進去了?”笑完又覺得后怕似的,皺起了眉,“掉進冰窟子里啊,多少人都死里邊兒的,去年還有兒子掉冰窟子里,爹跳進去救人,結果倆人都沒活成的事兒么,消防員和救援隊的打撈人就撈了三個來小時,最后撈上來了,結果倆人也都死得透透的了?!?/p>
何斯野似乎也不知道這檔子事兒,出聲罵唐銃,“你他媽的膽兒也太大了,一個人就往冰面上干?掉進冰窟子里,水流一沖,你壓根就找不回原來的窟窿了,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你還就知道訓我們,你當時怎么想的啊你?”
喬子執(zhí)也跟著說:“水涼,腿跟著抽筋,衣服浸水再一沉,壓根就爬不上來,你命也太大了。”
何斯野和喬子執(zhí)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越說越來勁兒,又提起哈爾濱三個小男孩掉進冰窟子里喪生的事,還有救人沒救成連喪失兩條命的事。
許供春暗咬著牙,他們越說,她越覺著后怕,眼前不斷地浮現(xiàn)出唐銃掉進冰窟子里,無力求生的痛苦畫面。
兩只手不自覺地絞著,心也跟著絞著。
何斯野和喬子執(zhí)說了半晌,才想起來問沈硯,他是怎么把唐銃救上來的,“三道河溝周圍也沒有啥樹枝,還偏僻,平常連個人都沒有,你怎么救的他?”
沈硯看了眼唐銃,沒說話,低頭,將唐銃敬他的那杯酒喝了。
唐銃自顧自地又喝了杯酒,緩緩開了口,“他跳進來救我的?!?/p>
何斯野和喬子執(zhí)倆人異口同聲:“我操?!”
許供春呼吸頓時滯住。
唐銃淡道:“他先把我托上來的,自己在里面又熬了兩分鐘?!?/p>
頓了頓,他聲音微沉,“等我找人和繩子把他救上來的時候,他差一點就沒命了。”
何斯野喊道:“我操,你們倆命也太大了!”
喬子執(zhí)也喊:“這么大的事兒,你倆居然從來就沒跟我們說過?!”
許供春緩緩低下頭。
眼睛已經通紅,嘴唇兒也有些發(fā)白。
終于明白了,明白為什么唐銃在知道沈硯追她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反應和行動。
沈硯曾救了他的命,甚至是差點兒以自己的命,換唐銃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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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飯局結束時,何斯野和喬子執(zhí)還在唏噓不已,感嘆唐銃和沈硯命大,就連溫燃都緊緊地抓著沈硯胳膊,似是陷入了假想沈硯溺水凍死的情緒里。
眾人先后離開,最后剩下許供春和唐銃。
許供春呼吸難受,有很多話梗在喉嚨里,不知道說什么好。
在唐銃走向她時,她慌忙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間?!?/p>
然后,
她就打車回了家。
一時間知道的事情太多,難以消化,情緒忽上忽下,她需要時間去捋清思緒。
而在唐銃身邊,她根本就無法保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