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著吧，”丁霽居然帶了個護士過來，“這個小姐姐幫你消消毒。”

“用什么劃的??？”護士檢查了一下林無隅的臉，從兜里拿出了棉簽和一個小瓶子，開始幫他傷口消毒，“傷口還好，不是太深……”

“會留疤嗎？”丁霽很緊張地在旁邊問。

“這就不好說了，”護士說，“這傷要再深點兒肯定留疤了，現(xiàn)在這樣有些人會留點兒痕跡?！?/p>

護士幫著消毒好又交待最好去掛個號讓醫(yī)生看看。

“謝謝?！绷譄o隅笑著點點頭。

護士走開之后，丁霽坐在旁邊低著頭，好半天都沒說話。

“趙山河是誰?。俊绷譄o隅問。

“看過古惑仔嗎，”丁霽說，“山雞哥就叫趙山河?！?/p>

“沒看過，”林無隅看著他，“你還看這么老的片兒呢？”

“我小姑父愛看，臺詞倒背如流，還有漫畫書，我跟著都看了?！倍§V笑著轉(zhuǎn)過頭，看到他臉的時候笑容又瞬間消失了。

“沒事兒，”林無隅說，“我不是疤痕體質(zhì)，不會留疤的。”

“誰知道呢，”丁霽皺著眉，“萬一……我今天就不該說到醫(yī)院再幫你叫車！就不該走小街！就……我就該算一卦?！?/p>

林無隅笑了起來：“你這什么職業(yè)病??？”

“疼嗎？”丁霽看著他的臉。

“現(xiàn)在不疼了，”林無隅說，“也沒多大的口子?！?/p>

“得了吧，我爸打我一耳光還沒破皮兒呢，疼一晚上，”丁霽抬手在自己肩膀上捏了捏，大概是捏到了被砸的地方，皺著眉呲了呲牙，“你剛是不是扒拉我一下來著?！?/p>

“沒?！绷譄o隅說。

“這種時候就別裝無名英雄不承認了?！倍§V嘖了一聲。

“我那可不是扒拉，”林無隅說，“你那么沉，撞我身上，是扒拉一下就能扒拉開的嗎？我可是使勁兒給你搬開的?！?/p>

丁霽低著頭嘿嘿樂了幾聲。

“下回別這么投懷送抱的了，”林無隅看著他，“這要真砸你頭上了怎么辦?！?/p>

“沒想那么多，”丁霽說，“就覺得你跟這事兒也沒關(guān)系，總不能讓你莫名其妙被砸一下，馬上要高考了，你這架式怎么也得是個狀元，我想想都后怕，狀元差點兒讓我給弄沒了?！?/p>

“屁話，”林無隅看了看他肩膀，“你這兒不讓護士姐姐幫看一下嗎？”

“沒什么感覺，”丁霽說完頓了頓，“我很沉嗎？不能吧，我這段時間瘦了不少?！?/p>

“你是撞上來的，”林無隅很快地用手指勾住他衣領(lǐng)，唰的一下拉開，看了一眼他肩膀，“肯定會沉啊……”

“干嘛你！”丁霽瞪著他。

林無隅松開了衣領(lǐng)：“一大片都青了啊，真沒感覺？”

“一大片？多大一片？”丁霽趕緊跳起來蹦到了玻璃門跟前兒，扯開衣領(lǐng)看著，“我靠，這會嚇著我奶奶吧。”

他又轉(zhuǎn)過身：“不扯開衣領(lǐng)能看到嗎？”

“不能?！绷譄o隅說。

“那還好?！倍§V松了口氣。

“你回病房陪奶奶吧，”林無隅說，“萬一你媽在，再晚又得吵吧？”

“我先給你叫個車。”丁霽拿出手機。

“我自己叫，”林無隅按下了他的手，“你去吧。”

“你這樣……”丁霽很猶豫。

“舍不得我？”林無隅問。

“行你自己叫，”丁霽馬上轉(zhuǎn)身就往病房走廊那邊走，一邊走一邊交待，“有什么事兒給我打電話，就在門口叫車，別走遠，萬一又碰上光頭他們……”

“知道了，跟個老年人一樣，”林無隅嘆氣，“這么啰嗦?！?/p>

丁霽對老媽的判斷還是很準確的，他回到奶奶病房的時候，老媽正黑著臉站在走廊上打電話。

看到他從電梯里出來，老媽掛掉了電話，盯著他：“吃飯吃這么長時間？”

“聊了會兒題。”丁霽說完就往病房走。

“聊題？”老媽在身后說，“邊喝酒邊聊？你這瞎話張嘴就來啊？”

“我說了，高考前我不跟你們說話，不吵架，”丁霽說，“我不想影響我復習的心情，我現(xiàn)在回來了，馬上開始復習，之前我是不是吃飯有沒有喝酒聊沒聊題，現(xiàn)在爭論除了耽誤我的時間沒有任何意義。”

丁霽說完進了病房，奶奶正閉著眼睛，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他輕輕地走到床邊彎下腰，奶奶笑了笑，閉著眼睛慢悠悠地小聲說：“我寶貝大孫子呢，飯是真吃了，酒也是真喝了，搞不好還打了架。”

“算的？”丁霽問。

“聞的?！蹦棠陶f。

丁霽嘖了一聲，扯起衣服聞了聞：“沒有汗味兒??？”

“喝了酒的人鼻子都堵，”奶奶睜開了眼睛，“護士剛走，你趕緊的，去洗個澡，臭小子?！?/p>

丁霽拿了衣服溜進病房廁所洗澡的時候，老媽沉著臉走了進來，他關(guān)上了廁所門。

飛快地洗完澡出來，老媽已經(jīng)走了。

丁霽松了口氣：“我看書了啊奶奶。”

“嗯?！蹦棠虘艘宦?。

丁霽抽了本英語習題出來，輕手輕腳地去了走廊。

醫(yī)院里復習其實還可以，只要不在病房這幾層走廊呆著就行，要不太吵，一會兒一個打鈴叫護士的，一會兒一個咳嗽的，還有睡不著聊天的，被吵醒了罵人的。

他會溜達著去天臺，再從天臺溜達著往下到大廳。

今天他反過來了，先溜達著往下去了大廳。

每天都是先上后下，不知道今天為什么要先下后上。

不過在大廳里看到還坐在椅子上的林無隅時，他就明白了。

他就是想看看林無隅走了沒，但是又被林無隅那句“舍不得我”刺激著了，得找個理由才能下來。

雖然他下來就是想看看林無隅走沒走，但林無隅真沒走，他又覺得很意外。

意外之余還有點兒高興，混雜著微妙的親切感。

這種親切感很容易產(chǎn)生，一塊兒經(jīng)歷過一次被毆逃跑就夠，但也特別不容易產(chǎn)生，畢竟正常情況下一輩子都未必能被毆一次。

林無隅看到他倒是并不意外，只是勾著嘴角笑了笑：“我說吧?！?/p>

“你說了個屁，”丁霽走過去，“你怎么還沒走？沒錢？”

“我怕你媽不信你的話，在這兒等著給你作證呢，”林無隅說，“或者又吵一架，你憤然離去的時候我還能拉住你?！?/p>

“沒吵架，”丁霽說，“就嗆了兩句，她就走了。”

“洗澡了？”林無隅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

“嗯，我奶奶剛說我臭了，”丁霽嘖了一聲，“讓我洗澡……我也沒覺得自己臭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林無隅身邊靠了過去。

林無隅迅速起身跳開了，扯著自己衣服：“我自己先聞聞。”

丁霽笑得不行：“臭嗎？”

“沒聞到?！绷譄o隅說。

“我聞聞，”丁霽又湊了過去，這回林無隅沒躲，他鼻子貼在林無隅肩膀上聞了聞，“沒臭……你是不是還噴香水了？衣服是香的?！?/p>

“花露水吧，我們宿舍的舍水，”林無隅說，“全體身上都這味兒?！?/p>

“哦?！倍§V應著。

應完之后就是短暫的沉默。

如丁霽這般的話癆還是酒后，居然五秒之內(nèi)沒找著話題。

“那我……”林無隅指了指大門，“回去了，你復習吧?！?/p>

“你回學校還看書嗎？”丁霽馬上問。

“不一定，”林無隅說，“我可能困了就直接睡了，考前這段時間我不想熬夜。”

“那要不，”丁霽想了想，“我請你吃冰吧，我吃了燒烤有點兒渴?！?/p>

林無隅看著他笑了起來：“你就直接說你現(xiàn)在不想一個人待著，讓我陪你聊會兒就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