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甜的?！倍§V說。

“我出來的時候吃冰淇淋了，”林無隅說，“現(xiàn)在有點兒撐?！?/p>

“你那個胃口，一個冰淇淋能撐？”丁霽站了起來，去旁邊的小店里洗了洗手，把自己的電瓶車推了出來。

“三盒?！绷譄o隅摸了摸肚子，“真有點兒撐了，冰淇淋比飯占地方?！?/p>

“你這是奔著竄稀去的啊?！眲⒔瘗i忍不住說。

“文明點兒。”丁霽上了車，沖林無隅偏了偏頭，“上來?！?/p>

林無隅把手里的一個大兜放到了踏板上。

“你買東西了？”丁霽問。

“嗯，奶粉，”林無隅說，“一會兒給我轉(zhuǎn)二百塊錢，這算是我倆一塊兒買的?！?/p>

“行。”丁霽點點頭。

林無隅上車的時候，他把衣服下擺塞進了褲腰里。

“這哪個村的時尚潮流??？”劉金鵬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閉嘴?！倍§V發(fā)動了電瓶車，沒等劉金鵬再說話，把車往水果街里頭開了過去。

“這邊兒能走通嗎？”林無隅在后頭問。

“能，”丁霽在人群里靈活地穿梭著，“我閉著眼兒都能走出去，放心吧?！?/p>

“你……”林無隅回頭看了看西瓜攤的方向，“難怪上回說我不是桃花的時候，脫口而出的就是西瓜啊？”

“什么？”丁霽側(cè)過頭。

“你總在那兒賣西瓜嗎？”林無隅問。

果然。

丁霽嘆了口氣。

“不是我的攤兒，”他也不知道這么說，林無隅能不能信，“那是鵬鵬的西瓜?！?/p>

“哦，你幫忙??？”林無隅說，“這車西瓜全賣了也賺不了多少錢吧？你倆還分？”

“我沒幫忙，”丁霽說，“我就在那兒吃西瓜！”

“知道了?！绷譄o隅說。

丁霽感覺越解釋越像編的，只得換了個話題：“你這幾天住哪兒啊？”

“宿舍?！绷譄o隅說。

“……哦?！倍§V點了點頭，他沒住校挺長時間了，經(jīng)常會反應(yīng)不過來。

福利院很遠，跑到的時候林無隅有些擔(dān)心這電瓶車要開不回去了。

“不可能，”丁霽說，“我加了電瓶的，跑郊區(qū)都能兩個來回?！?/p>

“你這車渾身上下都在跟交警喊話。”林無隅嘆氣。

“喊什么？”丁霽鎖好車。

“快來抓我呀?！绷譄o隅一邊揮手一邊喊。

“不是，”丁霽把他胳膊拽了下來，“看著挺正經(jīng)的一個人怎么還干這種事??？”

林無隅笑了笑，往福利院的大門走過去。

他們撿的那個孩子，被遺棄的原因大概就是因為右手先天殘疾，手掌沒法張開，現(xiàn)在找不到父母，也暫時沒有人領(lǐng)養(yǎng)。

不過在福利院里，手掌這點兒問題都算是輕的了，負(fù)責(zé)接待的大姐說孩子稍大一點手術(shù)矯正一下，還是能領(lǐng)養(yǎng)出去的。

院里都是這樣身體或者智力有問題的孩子，很多都挺嚴(yán)重的，每一眼都讓丁霽心里不是滋味兒，

不知道林無隅什么感覺。

他回頭看了一眼。

林無隅正看著一個坐在小圈椅里啃蘋果的小孩兒，小孩兒看著應(yīng)該是智力有問題，臉上的肌肉也一直在抽搐，蘋果汁兒啃得一手一臉都是。

然后他沖林無隅咧開嘴笑了起來。

丁霽迅速看向林無隅，這個無情的人要是敢冷漠轉(zhuǎn)臉，他就立馬會瞪人。

但是林無隅沒有轉(zhuǎn)開臉，他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沖小孩兒笑了笑。

“我們有個義工剛生了寶寶，”負(fù)責(zé)接待的一個大姐帶他們往里走，“可以給孩子喂點兒母乳，不過大多數(shù)時間還是得吃奶粉?！?/p>

“我們帶了些奶粉，”丁霽說，“無隅哥哥買的，不知道合適不合適?！?/p>

“應(yīng)該合適，”林無隅說，“我去母嬰店的時候找了個帶小朋友的姐姐問的。”

“你們還挺有心，”大姐笑著說，“謝謝你們了，學(xué)生就別破費了，以后想來看孩子，過來就行?！?/p>

小孩兒也沒什么好看的，特別是正在睡覺的小孩兒。

大姐帶著他倆，三個人圍在小嬰兒床邊，一塊兒低頭看著正在熟睡的孩子，仿佛在進行什么莊嚴(yán)的儀式。

感覺特別傻。

林無隅往旁邊讓開了一步。

“他現(xiàn)在有名字嗎？”丁霽問。

“有，叫東來，”大姐說，“紫氣東來，吉利?！?/p>

“那怎么不叫紫氣啊?！倍§V隨口又問了一句。

大姐和林無隅一塊兒看著他。

“不好聽啊。”大姐說。

“哦?！倍§V笑著點了點頭。

又聊了幾句，他倆就往外走了。

畢竟跟這孩子也不熟，還睡著了不能逗。

活動室里幾個孩子不知道為什么打了起來，在地上滾成一團，大姐顧不上送他們出去，幫著拉架去了。

“還挺好的，”丁霽往外走，“院兒里還有不少玩的東西呢。

“嗯?！绷譄o隅應(yīng)了一聲。

“一會兒你回學(xué)校是吧？”丁霽問。

“要不你把我送回西瓜那兒吧，”林無隅說，“我買倆拿回宿舍吃，照顧一下你生意。”

“……不收你錢。”丁霽嘆氣。

“那不去了?！绷譄o隅說。

“哎喲，”丁霽有些無奈，“行吧行吧，給你算便宜點兒?！?/p>

“好?！绷譄o隅笑笑。

剛走了沒兩步，突然從旁邊竄出來一個小黑影，撲到林無隅腿邊就一把抱住了。

林無隅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剛想收腿的時候，發(fā)現(xiàn)是個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仰著頭，抱著他的腿響亮地打了個招呼：“爸爸！”

“什……”林無隅震驚了，轉(zhuǎn)頭看著丁霽。

丁霽臉上的震驚正在往狂笑轉(zhuǎn)化。

“爸爸！”小男孩兒又響亮地喊。

丁霽一下笑出了聲音，樂得嘎嘎的。

“誰是你爸爸啊！”林無隅單腿往后蹦了蹦，小男孩兒抱著他的腿不撒手，他不敢用勁。

“爸爸！”小男孩兒繼續(xù)喊。

“我看上去這么像個爸爸嗎？”林無隅實在忍不住，轉(zhuǎn)頭問丁霽。

丁霽已經(jīng)在旁邊笑得出不來聲兒了。

林無隅只得低頭跟這孩子對峙著，這孩子不撒手，他也不動。

對峙的時候他才看清，這小孩兒右眼應(yīng)該是看不見的，眼珠發(fā)灰，眼眶也有些凹陷。

不過眼睛還挺大。

“我來?！倍§V終于在旁邊笑夠了，過來蹲到了他腿邊，捏了捏小孩兒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你先讓他撒手。”林無隅說。

丁霽仰頭看著他，做了個“你閉嘴”的口型。

“丁滿?！毙∧泻夯卮?。

“丁滿？聽著怎么有點兒耳熟？”丁霽又抬頭看了看林無隅。

“獅子王里那只狐獴?！绷譄o隅說。

“啊對，獅子王，HAKUNA MATATA，”丁霽在丁滿鼻子上點了一下，“那你應(yīng)該是我兒子啊，我叫丁霽，我還認(rèn)識一個彭彭呢，下回帶他過來跟你玩。”

“爸爸！”丁滿一秒鐘遲疑都沒有，轉(zhuǎn)頭就抱住了丁霽的胳膊。

林無隅迅速退開了一些：“這孩子對爸爸的要求倒是很隨意?！?/p>

“你不服你繼續(xù)？”丁霽嘖了一聲。

“我服?！绷譄o隅說。

丁滿的確是叫丁滿，是助養(yǎng)媽媽給他起的名字。

但誰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總執(zhí)著于爸爸這個稱呼，只要是比自己年長的男性，他都會抱著叫爸爸。

接待的大姐跑出來把他抱走的時候，他還一直看著丁霽和林無隅，沖他們揮手：“爸爸！”

“跟爸爸說再見！”丁霽也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