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內(nèi),兩人坐在窗邊,低聲交談。
茶水沒有再被動過,兩個人都抽起了煙。
邵銘聿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看他的模樣,宋澤知道好友正在努力壓抑著。
宋澤相信邵銘聿的判斷,因此最開始發(fā)現(xiàn)郁藍身上有不對勁的地方,而邵銘聿堅定地把郁藍帶回了家時,他就把懷疑落在了人販子那里,心中有了一些猜測。
上周,郁藍因為頭疼讓醫(yī)生又檢查了一次,而檢查出來的結(jié)果也讓他心里發(fā)緊。
他的好友,這個一直都非常出色,被無數(shù)人追逐的男人外表看起來冷淡,但其實非常溫柔。
因此他從未選擇去詢問郁藍,迫使他去回憶那段不美好的過去。
也從未告訴郁藍他的身體有多糟糕,以防小朋友害怕焦慮。
他們靠自己,將一切抽絲剝繭。
這個過程很快,并不艱難,而真相則是讓人心里發(fā)寒。
見邵銘聿還想點一支煙,宋澤忍不住開口道:“……別抽了,讓郁藍看見,他會察覺到不對勁的。反正等三個月吧,休養(yǎng)三個月后就能開始治療了?!?/p>
邵銘聿正想說話,一道白光閃過,一聲巨大的雷響自窗外傳來,就像是天空碎裂了一樣。
“好大一聲雷啊?!睆N房里的劉叔心有余悸地感嘆。
邵銘聿想到了什么,放下煙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外面雨點密集砸落,在一兩秒之內(nèi)仿佛傾盆。
草坪上有一道身影正趴在地上,黑白毛色的牧羊犬繞在他身旁打轉(zhuǎn),看起來很著急。
宋澤吃驚道:“怎么回事?!”
“砰”一聲,是茶幾被撞到的聲音,宋澤回過頭時,男人已經(jīng)沖出去了。
郁藍發(fā)現(xiàn)雨點已經(jīng)落下來,天際隱隱有悶雷的時候,就喊上小火星快跑,手指不自覺發(fā)麻了起來。
卻沒想到下一秒,白光閃過,巨聲雷響在頭頂上砸落,郁藍的表情空白了一下,腳下沒踩穩(wěn),直接摔了下去。
小火星“汪汪”大叫著,雨點瘋狂砸在身上,手臂和膝蓋摔得很疼,而白光繼續(xù)亮起,雷聲陣陣。
郁藍的眼前有些發(fā)黑,心中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懼感,耳朵邊能夠聽到心臟“砰砰砰”劇烈跳動的聲音。
他微微發(fā)抖著,喘著氣試著站起來,卻渾身失力,嘗試了兩次依舊不行,只好一邊顫抖著,一邊伸手向前爬去,根本不敢抬頭,垂著腦袋,聲音弱到幾乎聽不見:“小火星,快回去……”
泥水沾了滿身,衣服全濕了,郁藍知道自己爬在地上的模樣有多狼狽。
忽然之間,有人沖他跑了過來,一雙手將他抱起。
熟悉的氣息將他包裹了起來——是邵先生。
郁藍的視野有些模糊,只覺得腦袋有些發(fā)熱,然而閃電再次劃過天際的瞬間,他還是渾身抖了一下,抱頭縮了起來,躲在男人的肩頭。
“別怕,沒事了,把眼睛閉上?!蹦腥说吐曊f道,收緊了雙臂,將他緊緊抱住。
宋澤被嚇了一跳,在邵銘聿跑出去時已經(jīng)連連拿起傘跟了出去,而當他趕到時,男人已經(jīng)將青年抱了起來。
他上前打傘,可兩人已經(jīng)被淋得濕透。
小火星甩著毛,跟上他們的步伐。
“怎么了,怎么回事?”宋澤不解道,“摔疼了嗎?”
郁藍緊閉著雙眼,慘白著一張臉,縮在邵銘聿懷里,連話都說不出來。
迅速回到了屋子里,劉叔趕緊拿了毛巾出來,邵銘聿想將郁藍放到沙發(fā)上,郁藍還推阻了一下:“……身上很臟?!?/p>
邵銘聿一言不發(fā)將郁藍按在了沙發(fā)上,沉著臉給他擦頭發(fā)。
劉叔還拿了塊浴巾,給郁藍披在了肩上,隨后用毛巾也為男人擦了一下頭,惴惴不安地覷著男人的臉色問:“怎么回事?”
又一聲雷響響起,郁藍瑟縮了一下。
宋澤試探了一句:“……很怕雷?”
怕成了這樣?
飛快地把郁藍的頭發(fā)給擦了干凈,邵銘聿維持著動作,半跪在地上,盯著他問:“發(fā)生過什么嗎?”
幾人一愣。
郁藍垂著頭。
邵銘聿一字一頓道:“發(fā)生過什么事?”
宋澤敏感地看了邵銘聿一眼。
就如他所想,邵銘聿是個溫柔的人,因此不會去讓郁藍回憶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此時此刻,男人明顯焦躁了。
心疼了嗎?
但是郁藍現(xiàn)在這副模樣——
宋澤想開口勸勸,郁藍動了動唇。
聲音很輕,聽不見。
邵銘聿靠近過去,兩人的額頭幾乎相抵。
他輕撫著青年的后頸,語調(diào)柔和了下來,然而依舊強勢:“告訴我,發(fā)生過什么?”
“……死過人?!?/p>
宋澤和劉叔愣了一下。
郁藍還在無意識地打顫,沒什么血色的唇中吐出一些輕微的字眼:“……院里的人把小孩打死了?!?/p>
邵銘聿的眸色暗了下來:“孤兒院?在一個雷雨天?”
郁藍點了點頭,閉上了眼。
畫面清晰地閃現(xiàn)在眼前。
昏暗的房間,哀求,哭喊。
閃電劃過的一瞬間,兩道人影映在了墻壁上,身形高大的男人狠狠揪著另一個弱小身影的頭,一邊怒罵著一邊向底下撞去。
木桌被撞到墻上,“哐”“哐”“哐”一聲接一聲,不知多久,才是“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對方轉(zhuǎn)過身來時,被踹到了墻角邊,好不容易才緩過知覺來的郁藍和他對上了目光。
他的身體僵硬如石頭,死死瞪著對方,而對方瞧了他一會兒,嗤笑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只留下滿屋子的血腥味,郁藍摀住嘴,幾乎不能呼吸。
宋澤愕然。
邵銘聿輕撫著郁藍的臉:“你在孤兒院里都是這樣的回憶嗎?”
郁藍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宋澤摀住了額頭,深呼吸一口氣,轉(zhuǎn)過了身。
劉叔臉色難看,但還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看了宋澤一眼。
宋澤回過身來后,沖動地說道:“都是假的——”
半跪在郁藍面前的男人偏頭,宋澤一僵,頹敗地改口道:“不是,都已經(jīng)過去了……沒事了……”
郁藍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只是保持著垂著頭的姿勢。
雷聲不斷,而他的戰(zhàn)栗也不斷,邵銘聿不再說話,而是雙眸泛著冷光,將青年抱在懷里,信息素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