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朔夜常備兩個手機,一個是私人號碼,另一個是警務總務第一處配發(fā)的手機。
警務處發(fā)配的這一批號碼,歸屬地都直接默認顯示為警務官方,并且系統(tǒng)會進行變聲干擾處理,以免意外情況發(fā)生——以前曾有警方和歹徒交涉時被錄音分析出身份,以至于警員全家滅門慘案的事情。這種變聲處理除了改變?nèi)说囊粽{、音色以外,還會處理聲音大小間隔,用以讓人難以判斷對方的真實用語習慣。
“喂?”另一邊,林水程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像是故意壓低了聲音說話,他像是沒聽清這句話,低聲說了句:“稍等?!?/p>
董朔夜點擊了免提模式,將音量調到最大,隨后聽見林水程走動的聲音,似乎是從一個幽靜的地方離開,而后來到了相對嘈雜的外邊,隱約還能聽見人聲。
“許老師還要麻煩你們繼續(xù)照顧了,他睡著了我也不打擾了,謝謝?!?/p>
“會的會的,同學慢走?!?/p>
林水程走出許空的病房,來到空曠的大廳中,隨后才再次問道:“您說什么?不好意思我剛剛沒聽清?!?/p>
與此同時,他快步走向長廊盡頭的吸煙室——吸煙室外有星大附屬醫(yī)院在每一層固定的公用電話,一般情況下是用于醫(yī)院消防通道,保證火災或者其他災情發(fā)生時的聯(lián)絡情況。
他其實第一句就聽清了對方在說什么,并且?guī)缀跏堑谝粫r間判斷出了,這是經(jīng)過變聲器處理過后的聲音。
在走出來的過程中,林水程已經(jīng)將通話頁面緩置于后臺運行,飛快地按著短信頁面往下翻。
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這樣做。
——這個號碼你記得存一下,我的名字在名片上。
一個半月前的短信紀錄,那天他在酒店一樓開房間打算休息一下,遇見了董朔夜。
那名片早就被他丟了,但是這條短信紀錄還沒刪除。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他是警務處總務一處的副科長。
林水程說:“……楚時寒?這個名字有印象,應該和我一個導師?!?/p>
與此同時,他伸手在公共電話的顯示屏上摁下數(shù)字,照著董朔夜的電話號碼撥出去。
手機里,對面繼續(xù)傳來詢問的聲音:“是嗎?你們平時關系如何?”
“沒見過,他好像和我不同級,我本科都是下課了才有時間去實驗室,沒什么印象吧,但是楊老師經(jīng)常提起他?!绷炙唐届o地問,“他出什么事了嗎?”
這個反應沒什么不對,董朔夜說:“沒有,只是例行詢問,謝謝你的配合?!?/p>
電話掛斷了,與此同時,林水程也切斷了公共電話的撥打。
對面一直沒有人接聽,但是也沒有顯示占線狀態(tài)。
手機這一邊接通狀態(tài)下,也沒有聽見明顯的鈴聲或者震動聲,但不排除對方有兩臺通訊設備,正好另一臺靜音的可能。
打來這個電話的人是誰?
林水程放下電話,指尖沁出了微微的冷汗。
短短幾分鐘發(fā)生的事情如同一場夢,他直到電話掛斷,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突然闖入他生活的那個三個字如同一塊巨石,直接砸碎了他兩年來的平靜。他的手指幾乎控制不住地發(fā)起抖來——電光石火間,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他快步走進吸煙室,不由分說地拽出一個男生,低聲快速說道:“麻煩用這個公共電話打這個號碼過去,直到對方接通,接通后說自己打錯了,謝謝你,我給你轉五千塊,幫我個忙。不要說出去。”
那男生有些奇怪,突然被拽出來時正想發(fā)火,但是一看見林水程的臉,說話語氣也不知不覺放松了:“慢點慢點,你要我干什么來著?”
林水程沖他笑了笑:“幫個忙,剛不小心打了前女友的電話,怕她想到是我,您幫我圓一圓可以嗎。怎么說我教你?!?/p>
這個請求合情合理,那男生一下子就笑了:“哥們長這么好看也能翻車啊?行,錢不用了,我?guī)湍愦蜻^去就是了。”
另一邊。
董朔夜剛剛掛斷電話,對傅落銀說:“嫂子這邊看來沒問題,他是聽說過你哥的,也確實在一個實驗室,不過他名字沒寫上去還是有點巧合,我建議再往深里查一下。這份檔案不能說有問題,但也不能說完全沒問題,還是謹慎為上?!?/p>
傅落銀點了點頭:“我知道,檔案的事我去查,這段時間你先休息一下吧。另外你手機剛剛亮了一會兒,好像有電話打進來找你。”
他說的是董朔夜放在沙發(fā)邊充電的另一個私人手機。
董朔夜怔了一下——他這個私人號碼很少給別人,也幾乎沒有流傳出去的可能性,但是現(xiàn)在未接來電那里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他仔細看了看,接著微微一震。
他手機里配備的追蹤系統(tǒng)可以直接顯示電話來源,精確到地標,現(xiàn)在這個未接電話顯示來源為:星大附屬醫(yī)院。
他清楚記得林水程剛剛在接電話時和護士的對話——林水程應該是在醫(yī)院看望老師。
這個時間點太不湊巧,很難不想到一起去。
他記得他給林水程留過電話號碼。
會是林水程嗎?
如果對面是林水程,那么他的敏銳度也超出董朔夜想象:總務處一通電話打過來,他幾乎就在同時撥通了他的號碼。
林水程想確認什么?
確認打來這個調查電話的人是誰嗎?
這種不尋常的舉措至少證明了,林水程壓根兒沒有電話里那樣冷靜!
他失措到畫蛇添足地打了個電話,來確認電話另一頭是否是他認識的人。
林水程對總務處這通調查電話反應非常大,為什么?
另一邊,傅落銀看他神色不對,問道:“怎么了?”
董朔夜低聲說:“沒事,這個電話號碼我不認識。不過這真是……意外之喜。”
如果他沒猜錯,對方不會再次打過來,而他打回去,也不會有人接。
他眼中隱隱有些興奮——那是捕獵者找到獵物的眼神,如同他每次都能嗅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動向。
然而不到十秒,他的手機再次亮了起來,仍然是剛剛那個號碼。
董朔夜猶豫了一下,點擊了接聽。
對面大刺刺的聲音傳了過來:“喂?喂喂?”
那粗糲嘶啞的聲音明顯不是林水程的,董朔夜又愣了愣,隨后說:“你好,找誰?”
“我也不知道找誰啊,我在這邊撿到一個書包,里邊有張紙片兒寫的你這個電話,你看看是不是你包丟了?你學生還是老師啊,住哪里我給你送過來?”男生說,“還是你男朋友的書包?我瞅著這張紙質量還不錯。”
董朔夜莫名其妙:“什么?”
對方耐心又重復了一遍,隨后說:“到底還要不要這個包了啊,我看了下里邊好像有資料,公式什么的?!?/p>
董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