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名黑巫同一時間躥出,駕車人立刻哆哆嗦嗦地滾下馬車,躲到墻角里,沒人注意到他,車廂很快被毒箭扎成了刺猬,車里的人幾乎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便去見了閻王。
這時,第二十四個人才從黑暗中走出來,全身裹在漆黑的夜行衣里,然而從身形上,卻依然能看出她是個女人來,她親自走過去,一把掀起車簾子,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里面只有一個死人。
女人心里一緊,隱約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一把抓住那死人的頭發(fā),將他拖出來——刺客們差點發(fā)出驚叫聲,因為這個死人正是剛剛滾下車子的那個車夫!
如果真正的車夫已經(jīng)死了,剛才那張臉和那個人,又是誰?!
女人猛地放開尸體,卻不料那尸體突然詭異地坐了起來,青色的沾滿血跡地手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
有人叫道:“血尸蠱!”
女人的手飛快地變成了青紫色,她當機立斷,立刻用刀砍下了自己的手,血濺出幾尺遠去,尖叫道:“走!”
腳步聲響徹在空蕩的路口,南疆武士們打從四面八方而來,那詭異的“車夫”混在人群中間,臉上帶著一抹說不出詭異古怪的笑容,像是那張皮只是薄薄的畫出來的一樣。
程武門——先祖在這里斬了前朝末代皇帝的頭,太宗發(fā)起了政變,在這里殺死了他的親哥哥,先帝時大將軍鄭似有謀反擁兵自重之嫌,被騙至此處,他和亂軍被亂箭射死,鄭似身中數(shù)箭,仍然前行十數(shù)步,大呼“天地不仁,昏君誤我”。
腳下九九八十一塊三丈長三丈寬的青石板上,每條縫隙里都是擦不干凈的血。
勝者王侯,敗者亡魂,這是一場生于死的廝殺。
整個帝都在在睡夢或者狂歡中。
女人的血流了滿地,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一個,她的兩只手全斷了,一只是自己砍的,一只是打斗中被對方削掉的,然后她看著那半身染血的少年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輕地伸手拉下了她的面紗。
烏溪說道:“沒想到我有幸在這里見到黑巫大人真面目?!?/p>
女人凄厲地笑起來,張嘴要說話,卻猝不及防地被烏溪一把掐住脖子。女人尖銳的笑聲徒然止住,漸漸的,眼睛開始從眼眶里往外凸,一張算得上俏麗的臉變成了青紫色,雙腿不住地抽搐掙動著,喉嚨里發(fā)出“格格”的聲音。
烏溪冷冷地道:“我知道黑巫首領的身體里都有一種叫做‘復仇螻’的蠱蟲,宿主快死的時候,蠱蟲就會從喉嚨里面爬出來,速度快如閃電,沾到的人立刻化為尸水而死,對付這東西唯一的方法,就是掐住宿主的喉嚨,叫蠱蟲窒息在里頭,這樣……”
女人大睜著眼睛不動了,一股惡臭涌出來,她的胸口突然化開了,衣服,皮肉,最后露出里面的白骨,白骨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著。烏溪輕輕地撒手,任女人的尸體倒在地上,接著說道:“這樣蠱蟲就會和宿主同歸于盡,一起化成水。”
他在衣服上把鉤子上的血擦干凈,對奴阿哈和阿伈萊招招手道:“把這里處理干凈,不要留下痕跡?!?/p>
有人駕過來另一輛馬車,烏溪爬上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望向假扮成車夫的盧愈。盧愈還沒從這場南疆廝殺的殘忍和血腥里回過神來,眼神敬畏。
烏溪對著盧愈點點頭,有些疲憊地說道:“代我謝謝周公子,不管他和王爺是怎么商量的,我總是欠他一個人情,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p>
盧愈對著他深深地彎下腰去,他這時才真正明白南疆巫童——這個南疆未來的統(tǒng)治者是什么樣的人——那是數(shù)十萬南疆人心里接近神一樣尊崇的對象,即使他身在異鄉(xiāng),即使他還只是個羽翼未豐的少年,也絕不容人小覷。
遮天蔽日的山林中生活的人民,如果是朋友,就是最忠實的朋友,如果是# 敵人,就是最狠辣的敵人。
烏溪回到巫童府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要破曉了,他草草洗去了身上的血氣、酒氣、和嗆鼻的脂粉氣,便上床休息了,小蛇從他的枕頭底下鉆出來,親昵地盤在他身邊,汲著他的體溫。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心里隱約的后顧之憂沒有了,烏溪幾乎是沾上枕頭,便沈沈睡去。
朦朧中他不知怎么的,站咋一個雕花木門外面,烏溪只覺得那門看起來熟悉無比,卻一時想不起來,推門進去,屋里有一張大床,床幔是放下來的,里面影影綽綽的有個人影端坐。
烏溪的喉嚨突然就有些緊,他慢慢地向著那床幔走過去,心跳越來越快。
他緩緩地用手撩起床幔,只見里面坐了一個人,面容看不清,只是從心里覺得很好看,奇的是,那人竟是滿頭白發(fā),雪堆的一樣,滿床都是,他俯下身去,輕輕地拾起那人一縷頭發(fā),拿在手里,那人忽然勾住他的脖子,有些涼的嘴唇落到他的鼻尖嘴角,一股好聞的氣息撲鼻而來。
他覺得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腦子里亂作了一鍋粥,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那人的身體,將他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