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韶華忍了忍，沒告訴他事實。
再下棋也沒意思，老人站起來，把葉韶華帶進(jìn)去一個屋里。
屋里只有一個漆黑的神像，前面擺著三張紙，還有一個瓷白的碗。
老人拿了一柱香遞給葉韶華，“你去拜拜神像吧?！?/p>
葉韶華伸手接過，手指白皙修長，安安靜靜的樣子根本就沒有剛剛在醫(yī)院里的狠厲樣兒。
她垂著眼眸，很恭敬的拜了拜，最后想了想，把香丟進(jìn)碗里，卻發(fā)現(xiàn)那碗不是插香的，而是裝了一灘紅色像是血的東西，隱隱還有些螢光。
老人也伸手拿了幾柱香，拜了拜，才開口，“這是我們東嶺歸家的老祖宗，他是意外從其他高于我們這個空間的人，在空間亂流中進(jìn)來的。跟你一樣，不想被當(dāng)成妖怪去被研究，一只隱匿于東嶺歸家，但每個歸家之人都有老祖宗的血脈，里面的能量能溝通其他空間?！?/p>
老人將香插好，“歸云是后輩子孫中，血脈最濃的一個，不過他是慕家人，我們也只是警告他別再外面表現(xiàn)出異樣，幾個月前他回了歸家一趟求我?！?/p>
聽到這里，葉韶華抖了一下。
老人看她一眼，有些奇異，“后面你應(yīng)該猜到了?！?/p>
“我們老祖宗留下很多跟高等空間溝通的方法，不過其中還需要血液來做媒介，”老人抽過上面擺著的三張紙，“歸家血脈多在心臟，左手連心，他刺穿左手將這些血全都放出來，不過放出了這些血，他跟普通人也沒什么兩樣了?！?/p>
葉韶華想起任務(wù)世界中，那人怎么也不會變化的手心的痣。
說到這里，老人十分惋惜，長嘆了好久，才道：“本來他應(yīng)該是歸家最合適的一個接班人，天賦驚絕，可惜了。”
老人說著，將這張紙遞給她，“基本上你都猜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會找到這里，你再好好看著吧?！?/p>
他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葉韶華低頭一看，上面是熟悉的字。
“一祝，君常建?！?/p>
她想著008當(dāng)時留給自己的話，喉間一哽。
隔了好久，才拿起放在神像邊的第二張紙。
“二愿，君惜命。”
葉韶華壓下心中的涌動，她閉了閉眼，半晌后，指尖有些顫抖的拿起第三張紙。
“三等，君回。”
008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葉韶華的系統(tǒng)了，它感覺不到葉韶華的情緒變動，立馬開口：“對對對，就是這個！我連接到你的意識時，就是受到這些指引的，第一個任務(wù)世界的一開始，你記不記得你當(dāng)時一點也不想接，一心求死，然后我的精神力被這三句話給影響了?！?/p>
說完之后，它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葉韶華情緒有些不對，它立馬閉嘴，不再開口說一句話。
葉韶華心中涌動，過了好久，才緩緩抬頭，重新平靜下來，“我們走吧?！?/p>
大白鵝跟在她身后，愚蠢的搖晃著身體，跟在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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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趕緊走吧，現(xiàn)在換另一條路線還來得及！”慕管家看到慕行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由抹了一把臉，“另一條路線有我們的人接應(yīng)，那個昶的先進(jìn)武器試驗版就在那兒！”
慕行之緩緩搖了搖頭，并沒有動。
不遠(yuǎn)處的會議室，超高音速電磁炮都沒有被偽裝，只要開關(guān)一按，所有人都會在著共振中成為碎末。
很顯然，飛鷹他們早就等在這里了。
“我知道葉小姐讓我們選這條路，可……可萬一葉小姐也有錯呢？”慕管家看著慕行之，直挺挺地跪下來，“少爺！今天是你跟阿莫斯簽舊約的日子，多少人盯著你，請你……請你聽我們的勸吧！”
慕行之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直接朝會議室走去。
慕管家慌亂地拿起手機，撥打葉韶華的電話，可怎么也打不通。
他對葉韶華也尊敬無比，可這個時候，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間也沒有信任葉韶華，想要問問她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樣，忌憚慕行之，忌憚他的位子……
“他們都這么說了，你怎么還不走？”
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來。
慕管家愣了愣神，歪頭一看，見葉韶華不知道什么站在了他身后，目光平靜地越過他，落在了慕行之臉上。
精致無比的臉上，睫毛微微垂著，眉眼間染著一片冷然。
慕行之將目光停在她手上拿著的紙，愣了會兒，才開口，“你讓我別走的，我自然信你。”
很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
葉韶華身體一僵，她看向慕行之，嘴角動了動，“你……”
五年前，她跟慕行之之間的交情并不多，她很想知道，他為什么這么篤定……
慕行之瞥了她一眼，輕聲開口，“那日你在慕園醒來，看到你房間里擺著的東西嗎？”
葉韶華哽了哽，復(fù)又捏了捏拳頭，“當(dāng)日我遞給你的那枝？”
慕行之點了點頭。
五年前。
葉韶華從師傅處罰她的那一次起，她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對了，以前她接超出自己能力的人物師傅最多只會罵她，那一次卻要了她半條命，整個南島的人求他都沒用。
后來她在西島養(yǎng)傷，知道師傅偷偷看過自己。
師傅死的時候她并沒有太驚訝，因為她早就預(yù)料到了，師傅怕自己鋼極易折，敲打自己，在生命最后的時候讓自己不要鋒芒畢露，可最后還是被容家等一堆世家之人忌憚。
后來她被慕行之救出來，深知聶瑾瑜忌憚自己，便自請出島。
南島因為一直不出世，只能維持島上日常的開銷。
葉韶華孑然一身，她臨走前，所有人都異常不舍，她就把她常用的東西一樣樣送出去。
那一日，慕行之也收到了她要走的消息，心情抑郁。
在葉韶華當(dāng)著他的面把一把槍丟給了慕秋，就要離開，慕行之終于忍不住看她。
十七歲的葉韶華好像讀懂了他的意思，將手插在兜里，揚了揚眉，十分困倦的打了個哈欠：“作為慕家人你還缺東西？”
慕行之不動聲色的偏了偏頭，神色十分冷淡。
“去訓(xùn)練了?！彼乜戳四角镆谎邸?/p>
葉韶華胡亂的在身邊扯下了一枝梅花扔給他，漫不經(jīng)心道：“行了，給你給你，我得走了，再晚出島我就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我以為你是真的隨手扯給我的?！蹦叫兄o靜地看著她。
慕行之縱然驕傲自負(fù)，但對于葉韶華他也知道兩個島都困不住她，那個時候他更沒有資格沒有余地開口讓她留下來，他知道自己異于常人，穿梭兩界。
準(zhǔn)備時間到了就回歸家。
可就算是覺得葉韶華隨手扯的，他也讓人小心翼翼的保存下來。
葉韶華聽到他這一句，不由閉眼，“你看到了？”
“七月27號，西島翻修，我準(zhǔn)備離島回東嶺，”慕行之手指顫了顫，“他們……他們把我平日里上課用的東西都?xì)w還過來?！?/p>
那時候的慕行之本來沒打算要，想了想，還是讓人把這些東西寄到東嶺。
在讓人抬走的時候，他看到了書桌底下隱秘的字跡。
五個帶著肆意的草書——
折梅寄江北。
“那上面的字跡是我的，我有沒有刻字我記得很清楚，”慕行之定定地看著葉韶華，“只有你……你的草書是跟我教的，我教你寫的第一首詩?！?/p>
折梅寄江北。
南風(fēng)知我意。
那時候他才知道，如果他沒有碰巧看到，他怕是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年少時的葉韶華肩膀上扛著很多事，明明知道別人忌憚她，可她骨子里的驕傲怎么也不肯低頭，她要為南島奮斗一輩子，上面的人懷疑她，幾乎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你離島的時候，是不是覺得覺得自己沒活路了，所以什么都藏在心底，什么都不在意，”慕行之眼睛紅了紅，“可葉韶華，你憑什么……憑什么不告訴我？！”
那時候的慕行之看到她刻的字，終于明了，可他還沒有來得及做什么。
還沒有來得及找她確認(rèn)。
“就……”慕行之咬著唇，死死地盯著葉韶華，“就聽到了你在me大廈死亡的消息。”
葉韶華終于確定了這件事。
一直忍到現(xiàn)在的眼淚終于落下來。
慕行之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她。
“兩位，”不遠(yuǎn)處，飛鷹的聲音傳來，他用純正的英文開口，“說完了沒有，準(zhǔn)備好一起死在這里了嗎？”
他周邊的手下手里拿著超音速電磁炮。
“我準(zhǔn)備只要慕行之一人的命，不過兩位都是我的心腹大患……”
慕管家在著時候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連忙抬頭，“少爺，葉小姐，先撤！”
葉韶華抬起頭，往前走了兩步。
她伸手將藥劑遞給慕管家跟慕行之。
飛鷹連忙按下開關(guān)，可一切都沒有變化。
他驚駭?shù)奶ь^，看向葉韶華，葉韶華很平靜地站在原地，“是不是沒有跟你們說過，我就是昶?！?/p>
慕行之的手下終于從另一條路趕來，飛鷹被抓住送去國際牢房。
天光乍破。
《廣雅》云：昶，通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