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娜：“你怎么知道？是，他得了抑郁癥，我們開始對這個病缺乏認(rèn)識，直到他有自殺傾向，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抑郁癥晚期。其實那時候，尹先生已經(jīng)原諒他了，可他一直沒法放過自己……有一次尹東外出購物，我?guī)闳メt(yī)院打疫苗，他反鎖了門，一個人在家吞了一瓶安眠藥，就這么走了。尹先生此后一生都在后悔他對申少爺太苛刻，申少爺?shù)纳甘莻€葡萄牙籍的舞女，他也是個私生子，那樣的成長環(huán)境，注定他的觀念與尹先生不同。他努力為愛人改變，最后觀念轉(zhuǎn)過來了，卻無法原諒自己曾經(jīng)的行為，才會走上輕生的道路……”

尹暢面色發(fā)白，人坐著，卻像是要倒了一般搖搖欲墜。

楊娜：“申少爺去世后，你爸爸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整整一個月，后來是因為你發(fā)高燒，我一人忙不過來，等第二天你都燒暈過去了我們才急忙送你去醫(yī)院。一到醫(yī)院，醫(yī)生就罵了你爸爸一句，說再晚去一點，孩子可能小命不保。他抱著你大哭了一場。從醫(yī)院回來后就問我，能不能把你留給他?！?/p>

尹暢：“爸爸主動問的？”

楊娜點頭：“他原本以為申揚一死，我會把孩子帶走。我問他，為什么要他想留下你，你又不是他的孩子。他說，但你是他愛人的孩子，就等同于是他的兒子。我又問他，你還這么年輕，以后愛上別的女人，或是有了新的家庭，這孩子怎么辦。他說，他這輩子不會再愛別的人，也不會跟任何人結(jié)婚……”

聽到這里，尹暢已是淚眼模糊。

一輩子不結(jié)婚，不再愛別的人……尹東真的做到了。

楊娜繼續(xù)道：“我是被尹先生感動才決定留下來，太太不能認(rèn)你，如果尹先生也不要你了，你不但會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我跟尹先生之前曾在太太身邊照顧了六年，知道她什么脾性，不是我講她壞話，她遠(yuǎn)沒有你爸爸待你好，我雖然是受她委托來照顧你，可我跟著尹先生近二十年，照顧了你二十六年，我也早已把你們當(dāng)成了我的親人。對現(xiàn)在的你我來講，何毓芙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申先生去世后，我去找過太太，太太那時已經(jīng)有了新歡，對我態(tài)度也不冷不熱。說實在話，她的錢也是靠男人給的，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我更愿意讓你跟著尹先生。尹先生后來只去求太太做了一件事，就是找關(guān)系收養(yǎng)你做他的兒子，他給你起的名字，就是取申揚名字里的兩邊，跟他姓。后來他做了明星，賺了錢，就讓我把之前太太給的錢全去還掉，還買下了寧靜路那套別墅，這樣才算是徹底和太太斷了聯(lián)系。”

尹暢哽道：“可他收養(yǎng)了我，卻并沒有一直陪著我，他還是介意我是申揚和何毓芙生的吧？”

楊娜顫著手撫上尹暢的臉頰，一邊替他擦拭眼淚，一邊撫摸著他的面龐：“小暢啊，你是真不知道你跟你親生父親長得有多像，申揚的死對你爸爸來講就是一塊心病，他看見你就要想起自己的愛人……你還記不記得，你十四歲那年長個子，他拍了半年戲回來，一看見你就傻眼了。那天晚上，他在外面抽了一晚上煙，進(jìn)門時眼睛都是紅的，他不斷跟我說，‘太像了’……有時候你做事，他都要悄悄的、癡癡地注視你，他看見你會覺得難過，是因為他想念你死去的親生父親啊?！?/p>

尹暢啞口無言，難怪尹東不讓他學(xué)鋼琴，難怪有時候他感覺尹東抗拒跟他親密接觸……

他總是懷疑尹東沒有那樣愛自己，卻根本想不到，觸景生情、觸景生情，原來自己才是最觸動尹東生情的那個存在。

楊娜：“小暢，別怪我以前瞞著你，這些秘密，我原本想帶到墳?zāi)估锶?，因為我答?yīng)過尹先生絕不告訴你，他說，你知道這些事毫無益處，只會覺得傷心?？晌沂逞粤耍驗闂钅壤狭?、病了，以后可能沒法再照顧你了，我怕再不說，哪天我就會把這些事忘掉了，再也沒機會說了?！?/p>

尹暢淚濕于睫：“不怪你，謝謝你告訴我?！?/p>

楊娜：“小暢，楊娜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結(jié)過婚，關(guān)于情情愛愛，懂得可能也不多。但楊娜一直在看，看著尹先生和申少爺，也看著你和君凌……”

尹暢渾身一僵，傻傻地望著楊娜。

楊娜沒有挑明什么，而是用那雙仿佛看破了一切的眼睛望著尹暢，悲憫又慈愛道：“如果你想他，不要藏著、躲著，更不要委屈自己……你要相信，能得到你感情的人，肯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