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婚禮（一）

再個來年，已經(jīng)轉(zhuǎn)行導(dǎo)演四年， 拍了《萬里龍沙》《六國戰(zhàn)記》兩部商業(yè)片， 《又見余美麗》一片文藝片，還有《鏡子的背面》一部實驗之作之后， 左然很突然地就迎來了一個豐收大年。

左然自己都沒想到——在他看來， 作為導(dǎo)演，他需要學(xué)習的東西還有許多， 恐怕終其一生也只能窺視到電影之神裸露于長袍外的足弓，他只希望勤勉一生，能為通天巨塔壘上一塊磚石， 讓后人們最終得以見到它的全貌。

不過， 豐收其實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萬里龍沙》入圍國內(nèi)的電影節(jié)， 《又見余美麗》入圍海外的電影節(jié)， 《六國戰(zhàn)記》香港獲獎， 再往前走……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為他帶來此次契機的片子叫《隔閡》，中心內(nèi)容便是“現(xiàn)代性的隱憂”。在“現(xiàn)代性”下，隨著自由主義盛行， “觀念整齊劃一”不復(fù)存在，社會當中的人各執(zhí)己見，“個人主義”往往伴隨“自我中心”，因此便產(chǎn)生了很特殊的沖突以及分裂。

而《隔閡》便是圍繞一個案件展開——在這個過程中，被卷入的各方對于許多事情意見南轅北轍，從而一次次地將案件推入到更復(fù)雜的境地。

“自由”， 誰都想要，左然與何修懿都是隨性的人。不過，人人想要自由，會不會有什么負面結(jié)果產(chǎn)生？會不會有什么值得憂慮的事？人們應(yīng)當警惕什么？人們應(yīng)該改變什么？《隔閡》展現(xiàn)出了答案冰山一角——沖突、分裂。

左然喜歡想很多事，也喜歡編些故事，同時，不知是否由于學(xué)建筑的原因，他對畫面結(jié)構(gòu)、美感十分敏感，再加上他力求于完美的性格，這部《隔閡》從蕓蕓中脫穎而出倒也不算令人費解。

好的藝術(shù)作品，總有某一方面代表一個時代。它能抓住那個時代當中的人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擔憂或恐懼，連接過去現(xiàn)在以及未來，推動人們前行。

《隔閡》先是拿了一個歐洲的電影獎，而后便被廣電選中，代表中國角逐這一年的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獎。

《隔閡》的海外發(fā)行方環(huán)球影業(yè)可謂“盡職盡責”，為它進行了一輪非常賣力的宣傳，這讓《隔閡》在典禮前得到了良好的觀眾口碑。要知道，對于這個美國獎項來說，“群眾基礎(chǔ)”是十分重要的。冷冷清清上映幾天、沒多少人看過絕對不行。此外，環(huán)球影業(yè)也負責了“游說”評委，向其介紹這部電影特別之處。

對于最終能不能得到這個獎項，其實左然蠻無所謂。

歷史已經(jīng)證明，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這東西不靠譜。

評委們似乎有一些“偏好”，比如，那些講述某個國家中下百姓的辛酸生活的，就較容易得到評委們的垂青，如果片子是由真人真事改編，那就更能增加獲獎籌碼。再如果由非職業(yè)的演員出演，那就更是“質(zhì)樸”以及“平實”。不過，從馬后炮來看，大多數(shù)的電影并不算是杰作，在電影史上面的地位也不高，并未對這行業(yè)做出突出貢獻，反而是一些并沒有能獲獎的，后來得到各方非常高的評價，作為“陪跑”實在有些令人惋惜，只能說運氣不夠。

所以，左然還挺淡然。

唯一一個希望拿下獎的理由，就是能為“公開”增加一些助力。

其實，隨著收購、整合“星空傳媒”的制作部成功，“怡然文化”越做越大，對于公開二人戀情這件事情，左然已經(jīng)不擔心了。他現(xiàn)在在掌舵大型影視公司，每年出品數(shù)部受喜愛的影片，只要自己想用何修懿來拍戲，就沒有什么人能阻止得了他。當然，電影票房、廣告代言費用等等東西可能會受一些影響，但管它呢，因為何修懿就只是想拍電影。當初收購星空傳媒的制作部，左然也是有些這方面的考慮——萬一有天戀情曝光，何修懿的“身價”受損，自己也有足夠?qū)嵙ψ尯涡捃怖^續(xù)“玩兒”。先前光是一個“怡然”，規(guī)模太小，可星空有制片有導(dǎo)演有演員，而且也都很有才能，只要方向正確、布局合理，可以一點一點扭虧為盈?！靶骡弧背闪r，貸款金額很高，而且還要四處為片單找投資，幸好“星空傳媒”等公司看好他，沒讓“怡然”獨扛，而是分擔成本，解了燃眉之急。十部片子也很爭氣，到2022年末，“怡然”賺得盆滿缽滿。接著2023年，“怡然”自己出錢拍了左然最看好的三部片子，拒絕一切投資，于是到了2023年“怡然”的凈收入已經(jīng)十分可觀。

不過，左然覺得，如果自己能成“大導(dǎo)”“名導(dǎo)”，“怡然”能出最佳外語片，今后的路會更順暢。

左然清楚知道，即使他已經(jīng)與修懿一起很久，他還是“不正常”，做的一切事情都為了何修懿，或者說，至少有為了何修懿的成為在里邊，而且好像永遠也正常不了了。

雖然左然蠻無所謂，他的粉絲卻有所謂。

頒獎的前一天，社交網(wǎng)絡(luò)上面全是……抽獎：

【然，我所欲也；懿，亦我所欲也：如果明天我然電影拿獎，抽兩個人贈送500元現(xiàn)金紅包！】

【今天的你是不是更丑了：如果左然拿獎，什么獎都可以，就在轉(zhuǎn)發(fā)中抽三人送施華洛世奇的水晶筆！】

甚至還有土豪一共要送上萬！

這樣的“攢人品”，已經(jīng)流行多年。

還有許多粉絲陷入狂歡：

【沉迷CP牙齒掉光：啊啊啊上上上！不想作為導(dǎo)演拿最佳外語片的總裁不是好演員！】

……

《隔閡》最終拿到最佳外語片獎，也可以說是在意料之中。

左然面色沉靜。在他身后，劇組的同事們歡呼、擊掌、擁抱，盡情享受他們所獲得的榮耀。

左然帶領(lǐng)劇組走到臺子中央，又是被造型師梳了一個背頭。他說：“希望《隔閡》這部片子，能夠引起一些思考。許多時候，未必只有己方觀點“正確”。非黑即白、非此即彼，將這世界分成敵我雙方，互相說服，爭論不休，也許對于事情并無多少助益。現(xiàn)代社會越來越少地強迫人接受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大家必會形成有差異的觀點，并且想當然地認為“高人一等”，并且由此產(chǎn)生沖突，甚至是群體的分裂——”在金像獎感言當中呼吁觀眾關(guān)注某個問題，也算是“傳統(tǒng)”了。

說完，左然看了眼何修懿，注意到了對方盯著自己手中獎杯的好奇的眼神。

他笑笑，將小金人遞給對方，并且再次湊近話筒：“感謝劇組中所有人，還有主演修懿。我想不出詞來形容你的一切，只能說——I Love You，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p>

一連四個“I Love You”，十分曖昧，說是“出柜”也行，說是很正常的“導(dǎo)演對于演員”的欣賞也行。

何修懿笑，藏在別人身后，在攝影機拍不到的地方，用口型說了句：“Me Too?！?/p>

Me Too。

此刻，他想起了圣?？颂K佩里的《小王子》中的一句話：愛情不是終日注視彼此，而是一起望向同個遠方。

《隔閡》也入圍了最佳影片、最佳導(dǎo)演、最佳男主角等多個獎項，不過鎩羽而歸。得到了“最佳外語片”，就不可能再有最佳影片之類。與歐洲電影節(jié)不同，奧斯卡獎是一個十分美國“本土化”的獎項，外國導(dǎo)演能難問鼎。

最佳影片、最佳導(dǎo)演都被本土電影摘得，而且那兩部新片子何修懿也挺喜歡的。事實上，得獎的何修懿都喜歡，除了那個“最佳服裝設(shè)計獎”的服裝造型……實在get不到。他覺得有點像中國曾經(jīng)風靡一時的“殺馬特洗剪吹”，他為殺馬特洗剪吹感到不值。

而除去最佳外語片，《隔閡》還拿到了“最佳原創(chuàng)劇本”以及“最佳原創(chuàng)音樂”?！白罴言瓌?chuàng)劇本”獲獎?wù)咭彩亲笕弧械膶?dǎo)演喜歡自己寫本，有的喜歡買本，說不清楚哪種更好。至于“最佳原創(chuàng)音樂”得主是個姑娘，還很年輕。

《隔閡》滿載而歸。

……

左然電影拿到最佳外語片獎，結(jié)果一出，微博上下極其熱鬧。

無數(shù)的資訊號都推送了《隔閡》獲獎重磅消息，那些電影博主個個爭分奪秒開始制作《五分鐘帶你看完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隔閡>》，甚至還有時尚博主開始點評左然修懿在紅毯上邊的造型，并稱贊他們?yōu)椤皬臎]在紅毯上出過錯的男人”。

昨晚抽獎攢人品的博主紛紛解囊，不過也有少數(shù)再也沒有出現(xiàn)。

粉絲們在網(wǎng)上不刷地刷消息：

【今天的你是不是更丑了：就該拿獎，《隔閡》很棒?！?/p>

【CP今天出柜了嗎：你演，我看；你導(dǎo)，我也看；你拿獎，我抽獎；你在路上前行，我用青春陪伴；你叫左然，我叫必然?！?/p>

【此生摯愛—然：很開心的一天，我與我然都拿獎啦~！】配圖竟是奧賽金牌。

【Euthanize：@左然，恭喜拿獎。我們與你同在，都會越來越好，筆芯。】

【橘貓式笑容：左然真的令人驕傲。不是因為獎項，而是見識、修養(yǎng)、談吐……一切全都讓我喜歡。@左然】

也有些人酸溜溜地：【你們?nèi)惶K了?！?/p>

不過，僅僅一個小時之后，微博流量就爆炸了?。?！《隔閡》獲得金像獎最佳外語片已然是個爆炸消息，然而卻和后來不可同日而語！

左然發(fā)了一條微博！

其實微博只有兩字，還有少數(shù)幾張照片。

照片上面，左然一聲黑色西裝，何修懿則一身純白。

照片一共九張。

第一張，何修懿側(cè)躺在一張大床上面，面上帶笑，左然從他身后輕輕地摟住他。左然一手放在何修懿的腦下，讓何修懿枕著，一手握住對方置于胸前的手，眼神專注，側(cè)臉英挺。兩人胸背相貼，嚴絲合縫。

而第二張，也是躺著。左然在何修懿身后輕輕整理他的頭發(fā)，非常溫馨，仿佛下一秒鐘就能輕吻上對方的耳廓。

第三張，兩人相向站立。何修懿眸子低垂，看著左然腳尖，同時兩手輕輕把著左然的腰。而對面的左然，捧住對方頸頜，親吻對方額頭。

第四張，何修懿站得高，似乎在臺階上，攬住左然頸子，低頭吻他嘴唇！左然抬頭，一手緊緊摟住何修懿的后腰，將何修懿牢牢壓在自己身上，一手扶在對方一側(cè)胯骨上邊，右手無名指上戒指閃閃發(fā)亮十分明顯！這張兩人都是只穿襯衣，沒有外套，動作居然……有些色氣。

第五張，依然還是站著，依然只有襯衣。何修懿戴了個帽子，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了飽滿的兩片嘴唇，還有精致的下巴和脖子。左然在他身后，低頭親吻何修懿修長白皙的側(cè)頸。左然五官同樣無法看得分明，只能瞧見飽滿的額頭和長長的眼睫毛，也是……有些色氣。

接著是第六張，左然翹著長腿坐在沙發(fā)上面，何修懿則半躺在左然胸膛上，勾著雙桃花眼注視著攝影機。

第七張，何修懿坐在左然的大腿上，望著遠處什么東西，好像是在發(fā)呆。左然從后雙手摟著，目光專注地看和何修懿的側(cè)臉，不再是眾人前那種平靜冰冷。

第八張，兩人坐在餐桌兩邊，互相對視，眼神溫柔得仿佛能溢出水。桌子上有一朵玫瑰，嬌艷欲滴，似乎已被陽光鑲上一層金邊。

最后一張，是個剪影。在一扇類似于教堂窗戶前的那種地方，一個剪影背脊挺拔地站著，左手放在背后，而另外一個剪影……單膝落地半跪著，動作依然優(yōu)雅，拾起面前人的右手放在唇邊輕輕吻無名指。

結(jié)、婚、照。

不，結(jié)婚禮服照。

照片是請凱文某個朋友拍的，是個女攝影師，非常擅長細膩的感情的表達。左然與何修懿都在娛樂圈中，而且都是影帝，其實也不需要攝影師擺造型，拍照時所有的眼神、表情、動作都是由心而發(fā)，完全不需要其他人在旁邊引導(dǎo)。

照片非常唯美，猶如晨光一般溫暖。那個女攝影師，將兩個人的外貌、氣質(zhì)還有相愛時的各種情感全部都拍攝出來了。

左然并沒有像一般明星情侶夫妻公布關(guān)系那樣發(fā)布一張大鉆戒的照片，或者兩人牽手照片，而是一上來就是九宮格連發(fā)，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含蓄，直接將最能“虐狗”的照片一鼓作氣全都發(fā)上去了，好像已經(jīng)壓抑許久，終于再也控制不住。

左然配圖只有兩字：【謝謝?！?/p>

何修懿迅速轉(zhuǎn)發(fā)，道：【不客氣?！?/p>

兩條微博一出，微博流量在轉(zhuǎn)瞬間就爆炸了！

發(fā)完還不到十分鐘，“左然出柜”直接沖上熱搜第一，后面跟著一個大紅色的“爆”字！此外，“何修懿出柜”“左然何修懿出柜”各種關(guān)鍵字也排列組合，通通上了熱搜前五！前五當中，只有第五名的“王緲緲捐款”十分突兀，一看就是“炒作天后”又買熱搜，估計她也沒有想到當天會出一件大事。

各種大號也是趕緊跟風發(fā)評，猛蹭熱度。有的對此嘲諷態(tài)度，語氣頗令人不舒服：

【新新娛樂v：左然與何修懿疑似宣布出柜：影帝左然與何修懿今晚驚爆“斷背”。左然先在微博發(fā)布九張二人曖昧照片，動作十分大膽。而后何修懿轉(zhuǎn)發(fā)微博并且表示“不客氣”。[并不簡單][并不簡單][并不簡單]】

也有個別“大v”在微博上哭訴：

【娛樂樂樂樂樂v：為什么公眾號一天只能發(fā)一條推送呢?。?！兩位影帝你們要出柜能不能在臺上直接出？我前一秒剛發(fā)完奧斯卡獲獎的好消息你們居然就出柜了！！】

“正主”出柜，兩方的粉絲們一片血雨腥風。

CP粉們自然狂歡：

【巴拉巴拉老巫婆：早就覺得遲早要出[笑哭]?！?/p>

【并肩當王子：可算出了，急死我了?！?/p>

【風水大師認為易燃必有一出：有腐女雷達的全都能看出來。】

【左何一生推：太明顯了好嗎？《家族》《又見余美麗》兩部同性戀片子，還有《萬里龍沙》《六國戰(zhàn)記》兩部基情片子，各種互動，幾個頒獎儀式上面花式表白，左然為何修懿罵過垃圾，擋過房梁，將工作室改名叫作“怡然”，還有幾次明顯深夜還在一起……這都看不出來，眼睛一定瞎惹?！?/p>

有許多人接受并且寄予祝福：

【勸分社社長：看了幾十遍。二人顯然非常幸?！８Ｄ銈儼最^到老?！?/p>

【哼唧哼唧哼唧：幸福，這狗糧我吃了。修懿很好，祝福他們?！?/p>

【Erik Zhang：本來只是喜歡左然，不喜歡何修懿……今天忽然看順眼了，大概是幸福的樣子過于美好，讓人忍不住想祝福?！?/p>

【濁酒一杯：左然，我把懿懿交給你了，一定一定要對他好。相信你能做到。懿懿人很善良，別讓人利用他。懿懿很愛影視，也請你支持他。懿懿有一次說母親去世之后感覺家沒有了，請你加倍讓他感覺到家里的溫馨和舒適。】

【吃土少女：之前依稀感覺到了……左然，要一輩子對懿懿好?！?/p>

有人十分震驚，但也勉強祝福：

【浪浪今天抽風了嗎：不理解同性戀，但支持你，左然。】

【海外代購各種大牌v：不管怎樣，你幸福就好了，不要在乎我們。】

【老乞婆：懿懿，相信你的選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