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懿覺得,這個李導……花樣還真多。
“Action”后,兩人依然是從接吻開始。
左然將何修懿緊緊摟在懷里,輕貼上對方的嘴唇,何修懿感受到了柔軟和彈性。左然探出舌尖,強勢、霸道地裹住了何修懿的舌頭,在他唇內翻轉、掃蕩,一次次地吮吸。
何修懿偷偷睜開眼,發(fā)現左然并未將眼完全闔上。他可以看見對方長長的睫毛下一點淺色瞳孔,還有那高挺的鼻梁。嘴唇像被蟄了一樣,麻麻的,癢癢著,還帶著一點痛。何修懿總覺得,這個吻與之前兩天不大一樣,帶著不舍。那種不舍被壓抑得很深,夾雜在好不容易才沖破閘門奔騰而出的肆意當中,他要用力地看,才能從重重霧氣中發(fā)現它的影子。
他再一次佩服于左然的演技。劇情進行到這里時,沈炎已經決定要出發(fā)去北平。他參加了一個什么學社,要和“大家”一起。宋至希望沈炎能留下來,沈炎卻教了他一句秋瑾的話“危局如斯、敢惜身?”兩人需要暫時告別,沈炎的確應有“不舍”。
何修懿也回吻對方。左然的吻有股魔力,糖果般甜甜的,又有一些酸澀,如同一個巨大漩渦,能將人的靈魂全部拉進其中。何修懿被左然帶著,也完全進入了角色,將自己交給了對方。
對于影片中的宋至來說,他再一次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是他心系所在,永遠不會更改。飄蕩的魂靈終于是有了歸處,找回了些牽腸掛肚似的溫柔。自己可以很輕松地、什么都不想地,跟在沈炎的身后走,飄飄蕩蕩地去這世界的哪里都好。
在劇本中,這次過后,宋至便決定要隨著沈炎去北平了。
“好,卡!”李朝隱說,“準備準備,接下一鏡?!?/p>
“李導,”一旁凱文突然開口說道,“軌道好像出了一點問題?!钡认聲袀€將鏡頭推過去的操作,可早上試拍時,每次到了中間,攝影機都會卡一下,十分影響畫面。
李朝隱導演說:“……那你研究下吧?!?/p>
何修懿披上劇組的浴袍,轉悠了一會兒,決定找個地方涼快一下。
“沈家大屋”一共兩層,片場有一個類似樓梯間的東西,何修懿決定去那“放放風”。
不過,還沒等推開大門呢,他便聽見里面?zhèn)鞒鋈寺?,同時,還有一些煙味鉆出,令何修懿感到有一些嗆。
兩個人聲,一個是李朝隱的,一個是……周麟的。
何修懿本來想轉身離開門口,卻依稀聽見了他自己的名字。
“周大制啊,”李朝隱道,“之前徐總一直壓著第二筆款,怎么今早突然就給打過來了?”
周麟語氣平靜地說:“這難道不是個好事?徐總也跟我保證不會撤資了?!?/p>
“怎么回事?昨晚的事我聽說了,你讓何修懿去陪酒,你,哎,你也真干得出。我不同意柳揚庭去,你就拉上何修懿了?”
周麟好像發(fā)出了聲嘲諷的笑。
李朝隱似乎有一點動怒:“最后到底是怎么解決的?何修懿沒喝酒,你又帶誰去了?一個團隊的人,你就這么糟蹋?”
沒想,總制片人周麟由平靜轉為嘲諷的口氣突然演變成了一場爆發(fā)。
他的聲音好像金屬互相摩擦一般:“我?guī)дl去?我他媽的能帶誰去?!人撤資怎么辦?沒錢能拍成電影嗎?能嗎?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你、柳揚庭、左然、何修懿,都不愿意犧牲一下!我一個人在這兒干著急!陪陪酒而已,至于嗎?他要摸我親我?guī)紫戮湍芙鉀Q問題我做夢都能笑醒了,但他看不上我這個長相!”周麟四十多歲,外表十分普通,嘴角兩旁還有兩道很深的紋。
周麟繼續(xù)說了下去:“怎么解決的?我現在告訴你我怎么解決的!我他媽的,陪著姓徐的在那酒窖旁邊的品酒室里,點頭哈腰地給他倒酒,最后三瓶,我倒完了,一邊把杯子遞給他,一邊唱那幾把《三杯美酒敬親人》,唱完一句喝上一口,最后我裝著跪下了,仰著腦袋跟他舉杯,膝蓋離地面五厘米,就差真給撂在地上了!”
李朝隱沒說話。
“柳揚庭、何修懿陪著喝點就行,但他們不愿意,那我就自己上,可我上就他媽的得加上下跪了!幸虧下跪好使!我一邊跪還一邊擔心呢!”
“……”
“你滿意了?”
“……”
“之前為了拉個演員,我在人家社區(qū)外邊天天堵著,求她接這本子,當時是三九天,風濕犯了整宿整宿疼得睡不著覺,第二天晚上我繼續(xù)過去堵人!一連堵了一個半月她才愿意聽我說話!”
“……”
“你們一個個靠理想,我求爺爺告奶奶的……”
“……”李朝隱沉默了半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周大制,我終于知道你前幾年的片子為什么變得那么……了,導演這種充滿了幻想的職位,的的確確是已經不適合你了?!庇质菐酌胫螅袄砟畈煌?,我也不說什么了……我是不會讓我的演員去參加飯局的。”李朝隱知道誰也說服不了誰,這是他們第一次合作,大概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