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開拍(四)
喝醉酒的左然實在是很難搞——他誰都“不認識”。助理和司機兩個人想把他從何修懿身上扒下去,可左然警惕性極高,死活都不撒手,堅決拒絕那兩個人,一心一意求何修懿帶他回家。
劇組有人站在一邊,唯恐天下不亂地用手機拍攝,監(jiān)制走到他們跟前小聲“命令”他們?nèi)紕h了。
何修懿也有些無奈——常年如冰山一般的左然喝醉了之后怎么是這樣?他那些狂熱粉絲知道了會不會紛紛爬墻到別家?
不知是誰開玩笑似的說:“影帝該不會喜歡柳揚庭?錯把長得很像的何修懿當(dāng)成自己暗戀的物件了?”
何修懿笑了笑:“不清楚,可能吧?!?/p>
折騰半天,監(jiān)制有點累了,嘆了口氣,對何修懿問道:“要不你把左然帶回你家去吧?就一晚上……明早你們兩個一起趕去片場。看這架勢,就算你幫忙把他送回家,你離開后他也又會鬧的?!?/p>
何修懿沉默了一下,半晌之后才開口說:“我那房子面積很小,我怕左老師住不慣?!?/p>
監(jiān)制笑了:“他哪里是那么矯情的人?”作為演員,忙起來時從第一場拍到最后一場無休,冬天穿短袖,夏天穿棉服。左然還不紅的時候,有幾次在村里拍戲,眼睜睜地看著老鼠經(jīng)常囂張得從睡著了的人身上踩過去。不過,每次在記者問到拍戲是不是辛苦時,左然都會十分平靜地回答:“沒有感覺,這應(yīng)該的?!?/p>
何修懿只能應(yīng)承了,扶著左然,再次鉆進那輛“慕尚”,給司機報了一個位址,而后便讓左然靠著自己,一路往熟悉的社區(qū)去了。靠著他的左然再也沒掙動過,仿佛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媳婦”。
何修懿的“家”真的非常小,在一棟八幾年的老樓一樓最內(nèi)側(cè),一室,沒廳。地板踩上去吱呀吱呀響,墻上的白漆也有些剝落了。
這是他最近才租的房子。母親去世之后不久,便有人給父親介紹了一位四十歲的離異的女性,父親覺得十分喜歡,見了幾次面后便讓對方住到了家里來。據(jù)說,她的兒子借了幾十萬塊參與什么“莊園開發(fā)”,被人騙得血本無歸,于是她只好賣房子還債,出來再找“老伴”也是因為實在是沒有住處了。何修懿的父親急著“抄底”,因此不顧旁人指點,堅持讓“女朋友”住進他唯一的一套房子里了。何修懿見過“準后媽”,十分漂亮,風(fēng)韻猶存。他的父親是個“顏控”,何修懿的母親便是個大美人,而何修懿像他母親,桃花眼、高鼻梁,還有一雙長腿。
何家一共兩室一廳。何修懿將近三十歲,和四十歲女性住在一起實在是有一些別扭,只好出去租了房子。他的經(jīng)濟十分緊張,也租不起什么好的,只能一邊干著兼職一邊勉勉強強將就著住——他最近的一個兼職是給朋友開的婚紗攝影當(dāng)模特拍攝宣傳照。
左然進門之后卻沒什么不適。何修懿讓他坐在椅子上,他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只盯著何修懿,別的什么都不在意。
何修懿覺得有一點好笑,玩兒心上來,逗著左然說:“閉眼?!?/p>
左然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何修懿又道:“睜開。”
左然又是照做。
“張嘴?!?/p>
“……”左然雙眼直盯著何修懿,半仰著頭,似乎覺得自己會得到一個吻一樣,微微啟開一條唇縫,還伸手去拉何修懿的腕子。
何修懿連忙道:“行了閉嘴?!?/p>
“……”左然有些失望地合上了雙唇。
看著左然這樣,何修懿感到有一些詫異,問道:“左老師,左影帝,你對我相信到這種程度?”
左然點了下頭。
何修懿突然之間竟然有些羨慕那個“媳婦”。此刻的左然很像幼稚園孩子,不搭理“陌生人”,只愿意把昏昏沉沉的自己交給“媳婦”,完全聽對方的指揮。這種羨慕很沒由頭,因為何修懿甚至不知道那個“媳婦”是否當(dāng)真存在——是左然現(xiàn)實當(dāng)中的戀人,還是他酒醉之后的幻想。
何修懿又對左然道:“你在這稍微坐一下。我去洗漱,馬上回來。”
“好。”
何修懿走進破舊的廁所,打開了那個搖搖晃晃的籠頭,等了足足有五、六分鐘,熱水才汩汩地流進了池子里。白天用于修飾的妝去吃飯前已經(jīng)卸了,何修懿在洗臉這步并沒有花太長時間。之后刷牙、使用牙線,當(dāng)他從廁所再走回客廳里時,左然剛好獨自待了十五分鐘。
何修懿看見左然依然坐在門廳內(nèi)的木質(zhì)餐桌前,微微蹙著好看的眉,修長的手指拿著一張紅色便簽紙,似乎正在研究什么。
“左然?”紅色的便簽薄一直放在餐桌上,是正方形的,何修懿有時會在上面記錄資訊。何修懿心里琢磨著:原來方才左然在玩這個,怪不得一直沒發(fā)出聲音。
左然沒有答話,繼續(xù)與手里的便簽紙搏斗著。他將紙折過來、折過去,時不時地拆開,而后再折過來、折過去……無限地重復(fù)著無意義的流程。那張紅紙折痕遍布,看著有些傷痕累累。
何修懿想將紙抽出,左然卻固執(zhí)地不讓。
“……”何修懿只好等一下。
又過了大約五分鐘,左然終于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高難度操作——將手里那張紅色的便簽紙折成了一個心形。何修懿仔細看過了,心形折法十分簡單,有效操作只有四到六步,卻把喝醉了的左然……足足絆住了將近20分鐘。
何修懿:“行了,留著吧,別丟了,明早起來你再看看?!辈恢笥暗勖髟缏犝f自己折這顆心花了二十分鐘時會作何感想。
那邊,左然卻用兩手捧著那顆“紅心”,徑直遞到了何修懿面前。
“……”
“送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