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鳶坐在豪車?yán)?，透過車窗往外看，巍峨大氣的建筑，帶著一股凜然氣勢。
“夫人，少爺--”
豪車停下的瞬間，大樓里急匆匆走出一行人。
領(lǐng)頭的男人四十歲上下，頭頂微禿，中等身材圓滾滾的，很有富態(tài)。
程鳶并不認(rèn)識，側(cè)頭去看霍昭譽。
“宋威，集團(tuán)副總?！?/p>
他洞悉她的想法，適時地出了聲：“他后面的是嚴(yán)明和方利，公關(guān)部的兩位負(fù)責(zé)人?！?/p>
程鳶這時候隱約猜出馮雅視察公司的目的了。
霍家即將多個私生子，公司難免人心浮動，她是過來安定和震懾人心的。
車門被打開。
程鳶下了車，板正身體站在馮雅身后。
宋威帶著人給馮雅見過禮后，到了她面前：“這位是少夫人了，久聞大名。您好，我是經(jīng)理宋威，您喊我老宋就好?！?/p>
他胖乎乎的臉堆著笑，一派熱情。
程鳶淡笑著客氣幾句，就跟著馮雅走進(jìn)了大樓。
前臺小姐姐以及相關(guān)工作人員已經(jīng)幷排站好，等他們經(jīng)過時，躬身問好，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樣，像極了電視里看到的景象。
高人一等的虛榮感就這么從心中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程鳶警惕自己這種思想，抿緊了唇，神色嚴(yán)肅。
霍昭譽以為她沒見過這番陣仗，有些緊張，便握住了她的手，輕聲說：“不用怕，一次兩次就習(xí)慣了?！?/p>
程鳶不覺得自己會習(xí)慣。
若真習(xí)慣了，她還是從前的程鳶么？
不想變。
不想染上那些虛榮、算計、利益當(dāng)先的欲、念。
環(huán)境是影響人的。
她自覺不算個意志堅定的人，很怕把握不住自己。
霍昭譽不知道她的隱憂，熱情給她介紹霍氏集團(tuán)的建筑布局、人事安排、運營理念。他在說這些時，眉宇飛揚，眼里毫不遮掩的輕狂。
這是出身養(yǎng)出來的驕氣。
程鳶本來是不喜歡驕氣之人的，可此刻的他年輕俊美、自信張揚，還有點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光芒萬丈。她不由得低聲笑：“這么大的集團(tuán)，怪不得他們喊你太子爺了。”
“太子爺？”
霍昭譽微擰著眉頭，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那什么稱呼？”
“尊稱咯。”
她打趣他。
他瞬間明白過來，挑眉笑：“你這個太子妃好像有點不滿?？墒撬麄儧]喊你的緣故？”
程鳶：“……”
她不理他，扭頭跟上馮雅的步伐。
馮雅召開了一場會議，內(nèi)容是跟幾個高層以及幾位董事閑聊，目的是聯(lián)絡(luò)感情、收買人心。
程鳶偶爾添幾句話，擺上親和的笑容。
倒是霍昭譽作為少東家，卻是興致缺缺，眉眼冷淡起來，透著點兒高傲。
會議結(jié)束后，馮雅等人散去了，言傳身教：“阿譽，他們都是集團(tuán)里有頭有臉的人，我希望你對他們上點心。”
霍昭譽點頭，但言語還是帶著點輕慢：“你們唱、紅臉，我自然要唱白臉的。不然，他還以為我們心怯了?！?/p>
能在集團(tuán)里混到這個位置的都是人精，霍家出現(xiàn)私生子，未來繼承人出現(xiàn)多項選擇題，少不得有人起異心。這個時候他若放低身段，只會被人更加看輕。
程鳶大抵知道他的用心，點頭說：“總之，在強大自己的同時，恩威并施?！?/p>
無論如何，本身實力還是要服眾的。
不然，再多的助力也沒什么用。
馮雅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走到一邊打了個電話，約了幾個熟悉的董事去吃中飯。
地點在集團(tuán)附近的天翔世紀(jì)酒店。
程鳶也跟著過去，路上向霍昭譽問了那幾個董事的生平和喜好，酒桌上也適當(dāng)說幾句話、敬幾杯酒。她脾氣好，說話甜，在酒局上有點八面玲瓏的風(fēng)采，唬得那些董事們贊不絕口。
“少夫人好酒量。”
“早聽說少夫人大學(xué)創(chuàng)業(yè)，餐飲店開了一家又一家，今天一見，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
“還沒來得及慶祝霍少跟少夫人新婚愉快，我這新婚禮物也送晚了，望兩位勿怪?！?/p>
……
他們只聽過霍家獨子成婚了，但婚禮很低調(diào)，能去觀禮的人很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霍家的少夫人。不得不說，美的不張揚，待人接物很接地氣。所以，一個個熱情很足。
程鳶算是那種你敬我一分，我敬你一丈的人，很不擺架子。當(dāng)一位董事問及她的創(chuàng)業(yè)過程，也不卑不亢地回：“起初是在學(xué)校賣些水果，后來擺地攤，再是開了家奶茶店，等手頭寬裕了，才開了餐館。”
“那應(yīng)該很辛苦了?！?/p>
“先苦后甜，理當(dāng)如此?！?/p>
“哈哈，心態(tài)好，倒有種我們那時候艱苦奮斗、自強不息的精神?！?/p>
林董大笑，言語間都是贊賞，引來一眾董事們的附和聲：
“現(xiàn)在的小姑娘都嬌氣，像少夫人這樣吃苦耐勞的少見?！?/p>
“對對對，還是夫人有福氣，娶了個這樣爭氣的兒媳?！?/p>
“真該讓我家女兒來學(xué)習(xí)下，不然，早晚成個敗家女！”
……
程鳶全程保持微笑，并不將他們的恭維聲往心里去。
人心隔肚皮，語言最會哄人。
她保持著理智和自謙，越到最后越是莊重矜持。
董事們一時連酒也不再敬了。
馮雅喝著紅酒，含笑看著程鳶：這兒媳能鎮(zhèn)住場，越看越讓人滿意。
霍昭譽說不上滿意，老婆思緒都在別的男人身上，還跟他們把酒言歡，換誰誰也不滿意?？伤粷M意也不表露，只無聊地喝著酒，心想：今天，她也算是出盡了風(fēng)頭。
程鳶幷不想出風(fēng)頭，可她的身份到哪里都是要引人注目的。她只能適應(yīng)。這樣的社交活動，可能會是她接下來的豪門日常生活。
飯局熱熱鬧鬧持續(xù)到了下午三點。
結(jié)束后，程鳶松了一口氣。她在酒桌上看著獨當(dāng)一面，但精神高度緊張?，F(xiàn)在松懈下來，就有點疲累。一坐上車，就萎靡地閉上了眼睛。
霍昭譽心疼的不行，一邊給她按摩，一邊說：“你累了就找個借口退場，這樣的飯局，也沒什么。”
他剛剛好幾次暗示她離開，她都當(dāng)沒看見，差點把他氣著了。
何苦呢？
他們霍家也不需要她勞心勞力去維持那點交情。
馮雅是知道兒子想法的，幷不認(rèn)同，板起臉道：“你這孩子就是傲氣，不把他們當(dāng)回事，殊不知，他們這樣的人一旦離心，就是勁敵。若徐朝陽有心，這些人是他第一要交好的對象。”
說到這里，又一陣嘆氣：“你啊你，還是不如程鳶懂事。”
懂不懂事不在霍昭譽的關(guān)心范圍內(nèi)。
他輕揉按著程鳶頭部的一些穴位，蹙眉說：“我娶她是來享福的，不是讓她受累的?！?/p>
馮雅：“……”
這寵妻也是到極致了。
她羨慕又欣慰，笑說：“行了，知道你心疼鳶鳶，回去你們歇著，蜜月什么的也安排上吧。”
這話合乎霍昭譽的心意。
他笑了下，又想起她曾要去，便問：“媽呢？還去不去了？”
“家里亂成這樣子，我怎么去？”
“你想去就去，想那么多做什么？ ”
“你這孩子心大?！?/p>
她這是沒心情去了。
霍昭譽斂了笑，神色嚴(yán)肅了些：“就是家里亂了，你才要出去散散心，順便把那些亂糟糟的事想清楚了?！?/p>
馮雅苦笑了下，沒有接話。
程鳶看到了，也跟著說：“昭譽說的有道理。環(huán)境影響人，出離這個環(huán)境，也許很快就看清了，就跟當(dāng)局者迷一個道理?！?/p>
“我知道你們的心意。”
馮雅目光柔和而帶著點哀婉：“只想清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她是商業(yè)聯(lián)姻，本也不抱太大期望，彼此相敬如賓便是理想婚姻了。
可看到了兒子對兒媳的疼寵，方才明白一個人愛起來是什么樣的。她到底是女人，也渴望著丈夫的關(guān)愛。霍振年寡淡冷情她忍了，可鬧出前任、私生子真是太寒她的心了。
只再寒心又能怎樣？
反證明了越寒心，越在意，如同越愛越恨的道理。
當(dāng)然，她也可以示弱、討巧，學(xué)著柔情婉轉(zhuǎn)，可一直以來的高傲不容她低下頭來。在這場婚姻的圍城中，她敗了，但只能挺直背脊敗下去。
程鳶多少感覺到她的情意。
女人天生心腸軟，多年相處，沒感情是假的。
這感情絲絲縷縷的像是看不見的繩子捆住了她。
她壓抑、痛苦，但掙脫不得。
她日復(fù)一日的揪著那些花瓣，就像是揪著自己的心。
終究破碎的不成樣子。
程鳶心中感慨萬千，忽然覺醒：自己可不能陷入這般境地。她可以愛霍昭譽，但愛一個人是有限度的。所謂慧極必傷，情深不壽。書中“他們”的早亡，也應(yīng)承了這個道理。
一路胡思亂想，終于到了霍宅。
他們下了車，徑直往客廳去。
沿途遇到的仆人們欲言又止，怪異的氣氛慢慢籠罩身心。
程鳶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余光掃了眼馮雅跟霍昭譽。他們似乎有同感，也都繃著臉，滿面嚴(yán)肅。她心頭微微跳著，到達(dá)客廳時，一抬頭，看到客廳正中央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呼吸一窒：徐朝陽到底進(jìn)了霍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