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夠?！笔捯院闳缡钦f。

他曾經(jīng)也以為，那幅畫已經(jīng)足夠完美。那時的他還沒有和厲橙表明心意，他所畫的是他想象中的厲橙——但是當(dāng)他們正式交往后，他赫然發(fā)現(xiàn)，他筆下描繪的少年，遠不及厲橙本人萬分之一的靈動美好。

厲橙搞不懂他的想法，還以為他指的“不夠完美”是技法上的，只能感嘆藝術(shù)家對自己的作品太苛刻了。

“好了，不要轉(zhuǎn)移話題?！笔捯院憧吭诋嫾芘裕瑢弳査?，“咱們該說說早上你放我鴿子的事情了?！?/p>

厲橙︰“……不是都說完了嗎！”

蕭以恒︰“誰說說完了？現(xiàn)在才開始正式進入審問環(huán)節(jié)?！?/p>

于是厲橙被迫把自己的罪證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他還拿出游戲機，向蕭以恒展示起那個游戲，以證明它真的是平平無奇的無聊小游戲——沒有猛男，真的沒有猛男。

蕭以恒表情未變，也不知有沒有接受他的說辭。

“對不起嘛……”厲橙雙手合十，誠摯地說，“今天真是我的失誤！這樣吧，明天，明天早上，我絕對不會遲到??！這次你說吃什么我就買什么，保準(zhǔn)踏著七點早自習(xí)的鈴聲出現(xiàn)在你們班門口！”

……

為了挽救自己在男朋友心中岌岌可危的信譽，厲橙發(fā)誓，今晚絕對不再碰《猛男撿樹枝》這個游戲了！

他一回到宿舍就把游戲機還給了小胖，還特地早早洗漱上床，躺好，然后從五點五十五到六點半，每隔五分鐘上一個鬧鈴，發(fā)誓一定要準(zhǔn)時起床！

“如果我沒有準(zhǔn)時起床，你們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把我叫醒！”厲橙對舍友千叮嚀萬囑咐，“掀我被子也行，潑水也行，搖床也行，總之千萬別心軟，絕對要把我叫起來！”

三位舍友連忙點頭，拍著胸脯應(yīng)下了這個囑托。

小胖是個好奇心強的人，問他早起是要做什么。

厲橙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對舍友沒什么好隱瞞的，大大方方地說︰“給我對象送早餐！”

舍友︰?。。?/p>

大家又覺得震驚、又覺得在情理之中，這可是厲哥啊——厲哥性格仗義，五官凌厲漂亮，厲哥身旁有嫂子，那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p>

只不過，厲橙單了兩年，之前一點都沒表現(xiàn)出談戀愛的苗頭，現(xiàn)在突然說有對象，實在讓舍友們太好奇了。

小胖八卦地問︰“誰啊誰啊，是之前那個一辯嗎？”

“……說了八百遍，我和那個一辯沒關(guān)系！”厲橙沒好氣地說，“我不喜歡嬌滴滴的女孩子。”

“所以是個男的？”小胖更興奮了，把厲橙身邊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男生們挨個報了一遍，甚至連他的小弟黃葉倫都被拉郎了。

“別胡猜了，我厲哥可是那些胭脂俗粉能配得上呢？”厲橙決定保持最后一絲神秘，等到真相揭露那天，絕對要讓全校學(xué)生嚇掉下巴！

小胖不依不饒︰“厲哥厲哥，你就透露一些嘛~”

厲橙其實早就按捺不住想秀恩愛的心了，他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最終決定透露一點點線索︰“他的名字我不能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他是一個alpha，而且是一個特別優(yōu)秀的alpha?！?/p>

三位舍友的眼楮晶晶亮，開始思索學(xué)校里有哪個alpha能配得上這樣的評價。

“他長得帥，成績好，腿長屁股翹。而且——”厲橙挑挑眉毛，故意夸張地炫耀，“他被我迷得神魂顛倒，每次見面都特別熱情！我都說了我不喜歡黏人的alpha，但他總是纏著我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哎，算了，看在他‘那方面’很強的份上，我就收了他吧?！?/p>

舍友們︰?。?！

大家臉都紅了，心想?yún)柛绮焕⑹菂柛绨?，他們幾個小o連alpha的手都沒牽過呢，厲哥都搶先驗貨了……

……其實厲哥哪里驗過貨呢，他只是在水上樂園隔著游泳褲偷瞄過好幾眼罷了。

……

因為心里惦記著送早餐的事情，厲橙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迷迷糊糊的，一個夢連著一個夢。

就在他半夢半醒之際，隱約間，他聽到了一聲驚叫，他瞬間清醒，噌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到六點了？！”他揉揉眼，“我怎么沒聽到鬧鈴響？！”

他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瞇眼看去——時間定格在凌晨四點十五，距離他起床的時間還有足足兩個小時。

怎么回事？

“厲橙，厲橙，你別睡了，出大事了！”黑暗里傳來了小胖的哭聲。

其他兩位舍友也被他的聲音驚醒，幾人匆匆打開大燈，看向身處陽臺中的小胖。

小胖穿著一套寬松的薄款睡衣，蹲在那里，身旁是鴨鴨的小窩。

他腳下一大灘嘔吐物，而小檸檬則軟綿綿地倒在嘔吐物中，還在不停地干嘔著。

“我起來上廁所，聽到小檸檬一直在叫，我走過來看它，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吐了一大灘了……”

小胖話音未落，厲橙已經(jīng)從床上跳了下來，沖向陽臺抱起了鴨鴨，小鴨子渾身冰涼，整個腹部都在不停的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吐出更多東西。

“小檸檬，你堅持住！”厲橙神色焦急，“爸爸這就帶你去醫(yī)院?。　?/p>

……

厲橙急昏了頭，隨便套上一件衣服，翻墻沖出學(xué)校，連拖鞋都忘了換，直奔最近的寵物醫(yī)院。小檸檬奄奄一息地縮在他懷里，再沒有平常那股子興奮勁兒了。

可寵物醫(yī)院不是普通醫(yī)院，并沒有24小時急診。凌晨四點根本不好打車，厲橙只能刷了一輛共享單車，跟著導(dǎo)航滿城轉(zhuǎn)悠。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堅持敲了四家醫(yī)院的門后，終于找到了一家有急診的寵物醫(yī)院！

哪想到，前臺姐姐一聽要看病的是只鴨子，頓時為難地皺起了眉毛︰“……這個，我們一般只看哺乳動物，狗、貓、兔、松鼠都可以，禽類我們真的沒看過，也沒有把握看好?！?/p>

厲橙說︰“那要去哪里看？”

“最好是去畜牧站?！?/p>

可城市里哪會有畜牧站？

厲橙擔(dān)心鴨鴨撐不住，說盡了好話，終于讓醫(yī)生同意給小檸檬瞧瞧病。

厲橙把小鴨子捧出來，輕輕放到桌上，鴨鴨萎靡不振地縮在那里，蔫蔫的，看起來好沒精神。厲橙這個當(dāng)?shù)男奶鄣靡?，看著醫(yī)生輕輕觸壓小檸檬的脖子和胃部，又翻開它的翅膀和鴨掌查看。

小檸檬表現(xiàn)得非常配合，讓展翅就展翅，讓抬腳就抬腳，在此期間，它又吐了一次，一堆黃黃白白的嘔吐物混雜在一起，味道惡臭。

醫(yī)生想了想，讓護士把嘔吐物收集到一起送去化驗，而他自己則抱著小檸檬去照x光。

因為時間有些久，厲橙等候后在x光室外，焦慮地不停踱步。

他上網(wǎng)搜了一下鴨子嘔吐的病因，對比來對比去，越看越是膽戰(zhàn)心驚。有說禽流感的，有說鴨瘟的，有說心包炎的……

等到醫(yī)生抱著鴨鴨走出診室時，厲橙看著醫(yī)生凝重的表情，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最差的準(zhǔn)備。

“這位同學(xué)，你的鴨子我們已經(jīng)檢查完了。你看，這是x光片——”醫(yī)生指著x光片上，鴨鴨胃部的一大塊陰影，“——你看這里。”

厲橙望著那團陰影，聲音干澀地問︰“……這是胃癌嗎？”

小檸檬才三個月大，難道就要離開他了嗎？雖然不是他親手把它孵出來的，但這三個月里，他們之間留下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好回憶……

“……”醫(yī)生噎住了，“呃，不是。這是它吃完之后沒辦法消化的東西。”

厲橙︰“……？”

醫(yī)生的手指順著它胃部的那團陰影，指向了通往它臀部的一條通道︰“或者換一種說法，如果這些積壓的食物順著腸道離開，那就是屎?！?/p>

厲橙︰“……？？”

醫(yī)生顛了顛手中萎靡不振的小鴨子︰“你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它比同月齡的鴨子都要重很多嗎？我剛才讓人化驗了它的嘔吐物，發(fā)現(xiàn)都是食物殘渣——它營養(yǎng)過剩，運動量不足，導(dǎo)致積食。而且鴨子的排泄器官比較細小，胃部的消化能力又不足，它排不出來，只能從胃部反流了?！?/p>

厲橙︰“……？？？”

醫(yī)生把小檸檬還到了厲橙的懷里︰“你放心，它沒什么事，就是吃多了便秘，吐一吐，吐干凈了就舒服了。”

醫(yī)生拍拍他的肩膀，慈祥地說︰“對了，急診費和x光費麻煩去前臺交一下?！?/p>

厲橙︰“……”

他摸摸錢包，艱難地扯起嘴角︰“那什么……我有學(xué)生證，看病可以打折嗎？”

……

折騰了好幾個小時，當(dāng)厲橙從寵物醫(yī)院走出來時，感覺整個大腦都是懵的。

這tm大起大落也太刺激了吧……

他凌晨四點從學(xué)校里翻墻出來，急到連拖鞋都忘了換，花了好幾百塊錢給一只鴨子看病，結(jié)果卻看了它一肚子的屎？？？

厲橙又是生氣又是慶幸，他抱著恢復(fù)了精神的小檸檬，瀉力地坐到了花壇旁邊，高懸了幾個小時的心臟終于穩(wěn)穩(wěn)放下。

太陽高掛在天空，街邊巷口人潮涌動，早高峰上的馬路擁擠成漿糊。改裝成手抓餅攤的三輪車從厲橙身邊經(jīng)過，車上傳來了陣陣勾人的味道。

手抓餅……早餐……手抓餅……早餐……

厲橙︰“……！??！”

他猛地翻出手機，只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指向了八點整。

屏幕上，靜靜地躺著一條來自于一小時前的消息。

持之以恒︰嗯？

只有一個字，只有一個問號。

可這已經(jīng)足夠讓厲橙腦補出蕭以恒的語氣和神態(tài)。

所所所所所以他該怎么辦？

明明說好了要準(zhǔn)時送早飯，結(jié)果他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放蕭以恒鴿子了……

——不，不對！

厲橙暈眩地想，他今天放的不是鴿子，是鴨子啊……

小檸檬︰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