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月一連提心吊膽了幾日,生恐被衛(wèi)斂秋后算賬。誰知衛(wèi)斂那頭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既不曾將她召過去問責,也不曾聽說什么消息。
她惴惴不安多時,仍未等到任何發(fā)落,才松下一口氣,料想應當是平安無事了。
珠月這幾日也打聽過,衛(wèi)斂當日是和陛下一道回來的。算他命大,竟遇上正駕臨養(yǎng)獸館的陛下,才僥幸逃過一劫。想來是受了驚嚇,衛(wèi)斂至今也沒想起還有她這個半道離開的宮女。
縱然想起又如何,她不過是突然身子不適才告辭的,理由充分的很。衛(wèi)斂在秦王宮還站不穩(wěn)腳跟,怕是不敢多想,更不敢多生事端。
這么想著,珠月也變得有恃無恐起來。
楚國公子又如何,爬了陛下龍床又如何,終歸是寄人籬下,萬事都要忍氣吞聲。
珠月心思百轉,面上仍是如常每日伺候陛下更衣,間或掃到榻上安然酣睡的青年,眸子一瞪,心底下恨得牙癢癢。
當然這些不滿在陛下面前,她是萬萬不敢表現(xiàn)出來的。
事情發(fā)生在某個早晨。秦王上朝去了,衛(wèi)斂還在榻上安寢。按照慣例,等時辰差不多了,宮女便可捧著衣裳進入室內,喚衛(wèi)斂起身。
這項活一般是由珠翠、珠月包攬。珠月不樂意伺候衛(wèi)斂,是以除了上回珠月作妖,一直都是珠翠負責這項事宜。今卻不同,珠翠臨時被大總管叫去幫忙,來的便是珠月。
四下無人,珠月對衛(wèi)斂態(tài)度便不如之前恭敬,卻也知道規(guī)矩,低頭侍立著,沒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衛(wèi)斂只當沒看見她臉上的嫉恨,慵慵坐起身,墨發(fā)散落在肩頭,半垂的雙目中是化不開的倦懶。他從被窩里伸出一只胳膊攏了攏垂在額前的發(fā)絲,雪白的皓腕上戴著一只銀鐲。鐲子滑下時,手腕顯出一圈紅痕,似是被人按在床上勒出來的。
珠月看得心中酸水直冒,大罵真是只狐貍精。
衛(wèi)斂突然抬頭看她,神情一頓:“是你?!?/p>
珠月身體猛地一個激靈,手指不自覺地絞緊袖口,以掩蓋內心的不安。
……難道還是,還是要被問起嗎?
珠月在腦海中慌亂地思索著應對之策,面前的青年卻徐徐展開一絲笑意:“謝謝你啊,我記得你,上回是你帶我出去看風景。”
瞧這語氣,似乎沒有問罪的意思。
珠月一愣:“……???”
她目光匆忙間又落到衛(wèi)斂的手腕上。衛(wèi)斂似有所感,忙用袖子掩住那些曖昧的痕跡,面上泛起一陣薄紅。
珠月心里更不是滋味。
“若公子沒有其他吩咐,婢子就告退了?!敝樵碌皖^一禮,轉身就想走。
“且慢?!毙l(wèi)斂從身后叫住她。
珠月身形一頓,轉回身子:“公子還有何吩咐?”
衛(wèi)斂抬眸:“我想請你幫個忙。”
……
看著喜不自勝離去的珠月,衛(wèi)斂面上溫和的笑漸漸轉淡。他低眸注視手腕上被自己勒出來的紅痕,顯出一抹令人心驚的薄涼。
他給過珠月機會。若是珠月頭腦足夠清醒,或是沒那么貪婪,她能夠躲過一劫。至少是躲過這一劫。
可她心甘情愿地跳進他為她設好的陷阱,迫不及待地自尋死路。
算計人心是衛(wèi)斂最擅長的本事,摧毀一個人輕而易舉,方法百種千樣。
他何須親自動手,上下嘴皮子一碰,便可殺人誅心。
西閣。
珠翠詫異地看著珠月把壓箱底的所有衣裳都翻出來,一件件在身上比劃,興高采烈的。
“誒,快幫我看看這一件桃紅色的好不好看?”
“遇上什么好事情了,高興成這樣?”珠翠問。
珠月眄她一眼,神色有些倨傲,讓珠翠看得很不舒服。
同為婢子,誰又比誰高貴,她憑什么瞧不起人呢?
珠月心中得意,也不在乎珠翠的想法。反正過了今晚,她得了陛下的寵愛,明天就和珠翠不是一路人了。
思及此,珠月耳根子一熱,面上浮現(xiàn)出少女的嬌羞,還有一絲隱秘的激動。
原本衛(wèi)斂讓她留下來幫個忙,珠月還心不甘情不愿的??陕犕晷l(wèi)斂的請求,珠月滿腦子里只有: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等掉餡餅的好事兒。
衛(wèi)斂起先只是問她年方幾何、家中可有父母、在養(yǎng)心殿伺候多久了,都是些尋常話題。珠月一一應了,心中有些不耐煩。
衛(wèi)斂卻突然話鋒一轉,問:“你對陛下可有意?”
珠月應答習慣了,正要本能地一點頭,猛然反應過來,連忙道:“婢子不敢?!?/p>
好家伙,竟然是在套她的話。
衛(wèi)斂瞧她半晌,才道:“你不必害怕。我看得出來。陛下英明神武,誰見了不為之傾心呢?”
珠月不敢答話,不知衛(wèi)斂是不是在敲山震虎的警告。
衛(wèi)斂又道:“你愿不愿……為陛下侍寢?”
珠月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