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chapter24
凌粟牽著賀硯回的手回家的時候,感覺到了賀硯回手心的一片冰涼。
兩只貓被放在他們的小推車里, 這會兒正努力向外掙扎——他們喜歡騎在賀硯回的肩膀上, 又寬敞又穩(wěn),站得還高, 是他們平日里心目中的最完美貓爬架。
“別鬧?!绷杷谳p輕拍了拍推車里的兩只,聲音很輕, “聽話。”
“我聽話?!迸赃叺馁R硯回卻立刻接上了話, “對不起我”
凌粟的手還停在大爺?shù)哪X袋上, 大爺感覺到凌粟的手突然停頓了, 有些不解地頂了頂凌粟的手指, 圓溜溜的眼睛抬著看著凌粟, 像是在對他的半途而廢感到不滿。
“你晚上”凌粟緩緩站直身子, 抬手去賀硯回面前揮了揮。
賀硯回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些僵硬,凌粟和他交握著的那只手感到了突然的壓力。
“是?!辟R硯回不會騙凌粟, 在沉默之后只能干澀地笑了笑,“看不見?!?/p>
凌粟想嘆氣 , 但在瞥見賀硯回神情的時候卻飛快地忍住了。
賀硯回睜著一雙眼睛望著凌粟的方向, 像是初生的蝴蝶的翅膀般脆弱易折。
“沒事的?!绷杷诎矒岬嘏牧伺乃氖直?, 把他的手牽得更緊,“沒關系的。”
“你已經(jīng)是我撿到的運氣了,眼睛好不好的我根本就不在乎。”
凌粟拉著他家的小朋友慢慢在空曠的街道上走著。
街邊的路燈昏黃溫暖, 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你會不要我嗎?”賀硯回的聲音很輕, 幾乎還未出口就要飄散在這夜里。
如果我好不起來了, 以后永遠都看不見了。
如果我變成了霸道又蠻不講理的樣子, 對你會想之前一樣不溫柔。
你會把我趕出門嗎?
可我已經(jīng)哪兒都不想去了呀
我不想去醫(yī)院每天數(shù)著分秒躺著,我不想每個人都對我避如蛇蝎,不想他們都像防著賊一樣一句話都不敢跟我說。
能不能,不要趕我走
“你怎么樣我都不會不要你的?!绷杷诶氖?,帶著賀硯回往家的方向走。
他平視著前方,語氣聽起來很平淡,但其中透露著的卻是十分的堅定。
凌粟和賀小天鵝永遠在一起。
“你是我的家人啊?!?/p>
——————————————————
回去之后,賀硯回直接壓凌粟進了房間。
凌粟的房間裝修帶著傳統(tǒng)的中式風格,窗子邊是加高了的一個木制的臺子。
臺子不高,離地不過一個手掌的高度,但很寬闊,上面放著一張矮茶幾和幾個可愛的小抱枕,是凌粟用來喝茶發(fā)呆或是和賀硯回下五子棋的地方。
但現(xiàn)在,抱枕和小茶幾卻全都被踢到了一邊。
賀硯回單手撐著,垂著腦袋低著眼睛,汗水隨著頭發(fā)一滴滴地往下,滴在木質(zhì)的地板上,在凌粟耳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凌粟在最后的時候張開了眼,看見了他的小天鵝蒼白消瘦的英俊側(cè)臉,和閉著眼睛皺著眉頭不知是痛苦還是沈迷的表情。
凌粟用力伸出手,和賀硯回十指相扣。
“寶貝,不怕?!?/p>
窗外下雨了。
凌粟在半夜里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聽見了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
賀硯回很溫柔,凌粟半夜醒來的時候也感覺不到身上有半點不適,反而在賀硯回的臂彎里只覺得十分的安心。
凌粟的院子里都是綠植,實際上能直接下落到地面上的雨滴并不多。
房間里的溫度很適宜,凌粟睜著眼睛,剛好能看見賀硯回的鎖骨。
賀硯回用一種極度保護的姿勢,像抱著嬰兒一樣把凌粟完完全全圈在了自己的臂彎里,像是終于有了一個玩具的流浪小狗,睡著了也不忘護著自己的唯一的寶貝。
凌粟伸手穿過他的臂彎,幫賀硯回把他后背的被子掖好,攬著他的背抱住了他。
賀硯回的身上有些燙,凌粟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發(fā)現(xiàn)他有些燒。
“硯回?”凌粟小聲地叫他。
賀硯回睡得并不安穩(wěn),皺著眉頭一直在小幅度地動著,夢里聽見凌粟叫他,掙扎著也乖巧地嗯了一聲。
“有不舒服嗎?我怎么覺得你體溫有點高,我們起來吃顆藥?”凌粟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
賀硯回下意識地乖巧點頭,但卻半天沒動彈。
凌粟再看的時候,他已經(jīng)睡著了。
“真是”凌粟笑著搖了搖頭,抬眼看見開了一條縫的窗子和被吹得高高揚起在擺動的窗簾,思索了一下準備起來關窗。
他把賀硯回的手輕輕的,一點點地從自己身上挪開,正掀開被子打算伸腿去夠自己床下的拖鞋時候卻聽到了身后賀硯回的動靜。
“你別走!”賀硯回像是突然驚醒一般,一把抓住了凌粟的衣角。
“你別走”
“我就去關個窗呀?!绷杷诟┥碓谒念~頭上親了親,把賀硯回的手塞進被子里好好地擺在胸前,蓋上被子時候還拍了拍,“乖乖別動。”
賀硯回在黑暗里看不清任何東西,感覺到凌粟的衣角從自己的指縫中滑走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像是跌落到了一個空無一物的空間里。
只能數(shù)著凌粟的腳步。
數(shù)著他走了十五步,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臂彎里。
凌粟幾乎是在單腿跨上床的一剎那就被賀硯回拉進了懷里。
“呀你真是。”凌粟笑著拍拍圈住自己的賀硯回,“嗲死 了?!?/p>
賀硯回扯起嘴角,抱著凌粟笑了笑。
“乖啊,睡了?!绷杷谂牧伺淖约旱恼眍^躺高了些,讓賀硯回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賀硯回靠著他,習慣性地蜷縮成了一個窄窄的幾乎不占地方的形狀。
凌粟重新關了燈,用哄小孩子的語氣拍著他的背:“恩好,咱們睡了啊,眼睛閉上,咱們睡覺了?!?/p>
賀硯回抬頭朝他笑了笑,眼睛彎彎的,乖乖巧巧。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賀硯回的狀況比夜里要好了很多。
他走出門的時候,聽見凌粟在廚房的方向。
“今天我弟弟先到,我給他烤只整雞先?!绷杷诖髦痔?,站起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睡得懵懵的賀硯回。
賀硯回的睡眠很淺,很少有比凌粟后起的時候。
看見賀硯回穿著睡衣歪著頭一臉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的樣子站著,凌粟忍不住笑出了聲。
“快過來。”凌粟朝他張開手,“我給你做了甜品吃?!?/p>
最近凌粟都在準備著拓店重新裝修的事,店里雖然仍舊在營業(yè)狀態(tài),但他也只是偶爾才過去轉(zhuǎn)悠一圈,剩下的時間幾乎每天都在家和賀硯回膩在一塊兒。
美其名曰,利用賀硯回的經(jīng)濟頭腦詳細計算裝修費用。
“我弟和我媽吃東西的口味都重,到時候一起吃飯免不得要重油重鹽的,你吃飯的時候注意著點兒?!绷杷谝贿吅桶职职l(fā)短信確認弟弟落地的時間,一邊轉(zhuǎn)頭和賀硯回囑咐。
賀硯回捧著自己的芒果西米撈,帶著一圈奶胡子點頭。
“他們到家里來住嗎?”賀硯回說話的時候小心用了用措辭。
凌粟卻絲毫沒在意的樣子:“凌栗來,爸媽離婚那么多年了得分房睡,咱家也睡不下呀。”
賀硯回點了點頭,笑著轉(zhuǎn)身回去繼續(xù)和自己的西米撈。
咱們的家。
嘿。
————————————————
凌粟的弟弟叫凌栗,年方二十,某著名常春藤大學計算機系在讀生。
雖然名字很像,但他和自己哥哥的性格卻是差去了十萬八千里。
一落地到機場的時候,凌栗拉著自己的巨大行李箱就喊開了:“哥!哥夫!”
凌粟無奈地別過了頭,上前拉過他行李箱的同時扣著他戴著的鴨舌帽的帽檐一把把他往下按著:“叫叫叫,叫什么呢。”
“爸跟我說讓我來了要嘴甜的!”弟弟扭頭大聲聲辯。
“那是讓你見著姑姑嬸嬸爺爺嘴甜一點,關我對象什么事?!绷杷谠谒哪X瓜上狠狠彈了一下,“瞎胡鬧!”
賀硯回在旁邊安靜地跟著,聽見兄弟倆的對話笑了笑。
弟弟搭著凌粟的肩膀,一邊打量著走在旁邊的賀硯回,一邊小聲和凌粟說話。
“這個賀先生他”弟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凌粟點了點頭:“嗯?!?/p>
弟弟抿了抿唇,低著頭悶聲說:“感覺看不出來啊也?!?/p>
高高瘦瘦,臉部線條優(yōu)越得不像樣,身材比例跟教科書上的人體示范模型似的,整個人氣質(zhì)凜冽又冷淡。
剛才他走過來的時候,恍然還以為是哪家流量明星過來走機場了。
結(jié)果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人不過就穿著一件優(yōu)衣庫的白t恤而已,手上還提著他哥的珍珠奶茶。
也真是可惜。
“那他不需要,那個就是那個”弟弟比劃了比劃。
凌粟搖了搖頭,語氣里甚至隱隱含了些家長對自家孩子的自豪感:“他走過一次的路就都會記得,而且人來車往什么的我也在呢。”
旁邊的賀硯回聞言低著頭,手抵著自己的嘴唇很輕地笑了笑,回過頭來看想凌粟方向的眼神溫柔得仿佛春日里的藹藹煙塵。
“真好?!绷枥蹩粗妥约焊绺绫燃缧凶叩馁R硯回,總覺得自己化身成了一條檸檬鯨。
————————————————
“先帶你去店里吧?”在帶著凌栗回程的路上,凌粟廢了老半天勁兒才插進去自己弟弟和自己對象的對話間去。
在賀硯回精準地把行李箱單手拎進了后備箱,伸手瀟灑地蓋上后車蓋的動作之后,體質(zhì)虛弱中二宅男凌栗同學就深深地崇拜上了自己的哥夫,在坐車的時候都硬要拉著他坐在后頭。
雖然哥夫本夫并不是太樂意的樣子,但凌栗還是拽著他坐去了后座。
“去去去去店里。哥夫你和我哥哥是怎么認識的呀?!绷枥醣е约旱男?,抽空敷衍了自己哥哥之后,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又看向了賀硯回。
其實要是賀硯回看得見的話,他會知道凌粟和自己弟弟其實并不太像。
凌粟長得多半像媽媽,頭發(fā)淺,瞳仁兒的顏色也淺,娃娃臉,頭發(fā)微微帶著點自然卷。
但弟弟的長相則要剛毅得多。
但在賀硯回的想象里,弟弟就是個縮小版的凌粟,讓他說也說不得,拒絕也拒絕不下手,仿佛在對待著自己和凌粟的親生孩子一般。
賀先生擁有著一顆閃耀著的慈父的心呢。
“住院的時候認識他的?!辟R硯回怕打擾到凌粟開車,刻意壓低了自己說話的聲音,“你哥哥照顧了我一段時間?!?/p>
“這樣你就以身相許了?。磕阋蔡抿_了吧!”弟弟瞪大著眼睛不敢相信,“我哥運氣也太好了吧?!?/p>
開著凌粟手指點著方向盤,在心里默默贊同的同時總覺得這話怎么越聽越像是在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