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涼子拉住他的衣角,小聲問:“你不會有事吧?”
“雖然你的關(guān)切讓我很高興,”墨瀲抬起手,這次終于按在她頭上,揉了揉,微笑起來,“對你男人稍微有點信心,好嗎?”
時隔多年,妖界的第二座王宮終于被戰(zhàn)火洗禮。繞城環(huán)流的大河伊芬已經(jīng)干涸了,地面上布滿鮮血與灼痕,蓋過了原本精雕細琢的大理石紋。
墨瀲踩著滿地花瓣似的血跡緩緩走進去。
守在宮殿外的國王軍看到他,匍匐下身行禮,盔甲碰地發(fā)出清脆的擊鳴聲。
沒有一個人抬頭,都入朝圣般恭敬地垂著。
墨瀲目不斜視地走進宮殿。
宮殿內(nèi)的吊燈血跡斑斑。
長公主康奈在一眾侍從的簇擁下從后殿走出來。
她還穿著深紅的綢制睡衣,長發(fā)凌亂地堆在白皙的胸脯上,顯然剛從睡夢中驚醒。
“您才回來?!笨的螌λf,卻望著沉積了一灘鮮血的王座,她的眼睛睜得很圓,里面一點淚痕都沒有,“在您離開的期間,我親愛的弟弟被我最信任的部下殺死在王座上,我引以為傲的王宮被一群雜種搞得一團糟?!?/p>
康奈轉(zhuǎn)過頭望著他時,由于克制的暴怒眼睛里已經(jīng)鼓起血絲:“這個時候您在做什么?我最敬重的王室封爵,我能問問嗎?”
墨瀲忍不住回味了一下他剛剛在做的事。
“您還記得對我父親的承諾嗎?我……”
“當(dāng)然。”墨瀲打斷她的話,“永遠守護王族的榮光?!?/p>
“嗯,是這樣?!笨的我恢迸曋届o的語調(diào)幾乎要繃不住,“毫無疑問的,您違背了它?!?/p>
她一直以來都對這個居心叵測的蛇妖多有忌憚,而現(xiàn)在,不知是因為形勢所逼還是情緒失控,她顧不得那么多了。
“您的失職害死了我的弟弟?!彼又f,“據(jù)聞,您最近似乎還和一個下等的人類攪和在一起。”
墨瀲靜靜地聽著,神色不起一絲漣漪。
康奈的指責(zé)還在繼續(xù):“……就和霍豆一樣。如果說他是撕咬主人的惡犬,你就是他的幫兇?!?/p>
最后她指著墨瀲高聲怒吼:“來人,把這個通敵弒君的叛黨送進監(jiān)獄!”
她喊得很用力,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回蕩,連吊燈里的火光也微微顫抖起來。
沉默。
空氣像凝固了一般。
沒有一個人聽從她的號令。
康奈的眸子顫抖起來,她捂住了嘴唇。
“我是說――來人!”
她又一次昂起頭,怒氣沖沖地環(huán)視一圈。
沒有一個人聽從她的號令。
不管是候在殿外忠心耿耿的王國軍,還是剛剛為她穿衣梳理的侍從。所有人都變成沉默的蠟雕,靜靜蹲踞在火光之外的陰影中。只有她的聲音在回蕩。
康奈后退幾步,跌坐在王座上。王座上不久前從諾丁胸腔里涌出的鮮血,此時浸透了她的睡衣,紅色的布料上綻開紅色的花。
她以為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努力,早已經(jīng)把這個蛇妖的勢力從王宮中清除干凈了。
“別怕。”墨瀲瞇起雙眼,上前一步,燈光頓時暗淡,殿外的陰影濃得要溢進來,“把印章交給殿下?!?/p>
成員凋敝的王室,如今能被稱呼為“殿下”的也只剩她了。
剛才沉默如蠟像的侍從立刻活動了,取出印章,呈至康奈手邊。
“弒君的人是霍豆。”他的聲音平靜得像在宣布神諭。
然后他轉(zhuǎn)向癱坐在王座上的康奈,蛇眸漆黑有如淵藪:“下令吧,殿下?!?/p>
“捕殺他?!?/p>
顏涼子站在粗糙的夜風(fēng)中,墨梨打開邊境之門時,她回頭望了一眼。
虛空中的王宮,妖界的心臟,正梗塞般在天幕上抽搐著。
高塔裂解崩落,火花墜如流星。
仿佛一顆恒星正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