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醫(yī)師接下來的幾天都過得有點恍惚。
那天顏涼子醒來時已經(jīng)到了下午,墨瀲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了。而她的身體則被清理干凈,衣服也穿戴得整齊。
顏涼子回到寢室時遇到了林檁。林檁什么都沒問,只是將當(dāng)天的課程內(nèi)容以及筆記遞給了她。
顏涼子推開房間門時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所有的行李和生活用品都消失了,只剩家俱孤零零地立在空蕩蕩的房子里。
她在桌子上發(fā)現(xiàn)了一串字,大意是讓她到校門外來,后面附著墨瀲的名字。
顏涼子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她今天無意中答應(yīng)了墨瀲的同居邀請,現(xiàn)在想想真是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有拒絕的余地嗎?跟那個妖怪。
墨瀲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總是那么溫和有禮,常常讓人錯覺跟他還有可商量的余地??墒聦嵣?,他不是,那種溫和甚至比外表冷硬更讓人絕望。
顏涼子照他說的走出校門。
踏出大門時,周邊的一切都逐漸淡化,直至她視野所及的世界變?yōu)橐环形刺钌暮喒P劃。緊接著世界分裂了,無形抓力撕扯開的純白碎片如同水流,呈漩渦狀飛速旋轉(zhuǎn),最后縮為一點。
鼻息間的木樨清香,黃昏時若有若無撓蹭著臉頰的濕氣,這些也跟著一并遠(yuǎn)去,顏涼子的身體沉溺在一個人的懷里。
她在這時突然惶恐了起來。她本來是屬于人類交換生的一員,現(xiàn)在卻仿佛引力場紊亂的行星,脫離了軌道,墜入另一個未知的黑暗。她與人類社會無意中背道而馳。
這種偏離常識的感覺讓她不安。
“乖孩子?!鳖^頂響起的聲音顏涼子很輕易便判斷出是屬于墨瀲的,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愉快。
他的體溫仍然低冷,不過顏涼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習(xí)慣了。
她“嗯”了一聲,盯著他衣服上的金屬紐扣,詢問道:“今天……沒耽擱你的時間吧?”
“不用在意。”
嗯……言下之意就是耽擱了……?
顏涼子也不好再說什么,抬起頭,打量四周。
她正處于一個寬闊的空間,大理石地面上色彩斑駁時深時淺,踩上去也隱約有些凹凸不平的,無規(guī)則的陡峭線條相互交接――等等,似乎是世界地圖。
廣闊的世界版圖在腳下延伸,高高的穹窿頂上則映著同樣遼闊的星象圖。仔細(xì)看看,群星似被某種力量牽引著緩慢挪移。宇宙從過去到現(xiàn)在,天體的起源與演變,濃縮在那里,周而復(fù)始地變幻著。
四周墻邊漂浮著無數(shù)個黑色立方體的木制籠子,像是被掏去燈芯的燈框。大小有微妙的差別,在星空與大地之間沉沉浮浮。顏涼子看著它們聯(lián)想到了升上遠(yuǎn)空的無數(shù)浮燈。
她的視線在這里的一切事物上流連,幾乎忘了自己見他的目的。
“這里就是……”
半晌,她抬頭問墨瀲。
“我的居所?!蹦珵嚮卮?,同時握住她的手,引導(dǎo)她前進(jìn)。
顏涼子行走的同時視線仍粘在四周不愿收回。這個空間似乎在隨著他們的行走而變動,如流動的河一般左右延伸,兩邊壓縮,只留下一條綿長的通道。墻邊的木框也如浪潮般擁簇過來,顏涼子原以為那些木框是造型奇特有些的燈,離近一看那些框中不存在任何亮光,框中大多生長著形態(tài)優(yōu)美的植物,少部分里放置著各種器皿。
同時顏涼子發(fā)現(xiàn)這個空間里其實不存在任何光源,憑空而生的柔光如霧氣充填了每個角落――又仿佛每一顆空氣粒子都是光源,均勻地分布著,映照得整個空間中沒有一處黑暗和陰影。
如神界一般。
顏涼子在心中評價。
路過某處時一個木框吸引了涼子的注意力。框中放置著幾個玻璃瓶子,瓶底躺著細(xì)白的粉末和顆粒狀的晶體,讓她想起在人類學(xué)校的安全課上認(rèn)識過的某些違禁品。
“那是什么?”顏涼子停下腳步指了指那個木框。
“一些刺激性藥物?!蹦珵嚨穆曇羝骄彛叭祟愐矊⑵浞Q為毒品。”
顏涼子被嚇著了:“你收集那種東西干什么?”
“實驗人類造出來的東西對我有多大效果?!睕鲎由踔猎谒f話的聲線里聽到了低啞的笑聲,頓時有涼意浸透了與脊骨相貼的那層皮肉。
“你瘋了?!”她驚懼地說。
墨瀲攬緊她,低著頭下顎蹭著她的額發(fā),柔聲說:“不過很可惜,這東西對于我來說比一顆糖果更無害?!?/p>
顏涼子被他冰冷的懷抱環(huán)繞著,思緒亂糟糟的,她確實不太能理解這個妖怪腦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