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到底誰是師兄,我看都是謝師弟在安排啊,長懸,你可是對長樂觀熟悉一些?!边t青蘊稀奇地問道。長樂觀還是省道協(xié)辦公室所在地,施長懸沒少來。
以前光是聽說施師弟終于有朋友了,可沒想到是這么個相處法,難怪連放假都心甘情愿留下來給人幫忙。
謝靈涯一愣,隨即不自然地道:“在抱陽觀安排慣了,師兄脾氣好,讓著我,好顯得我有領(lǐng)導范兒嘛?!?/p>
脾氣好?遲青蘊不禁干笑了兩聲,但還是道:“那施師弟還真是為你考慮,我給你們安排睡一間真沒錯?!?/p>
“……”謝靈涯也干笑,狐疑地看遲青蘊兩眼,心想媽的施長懸沒有跟他家說他倆的事吧。
遲青蘊把他們帶到地方了,謝靈涯一看,雖然是單間,沒有和其他道友擠,但里頭就一張雙人床,還不是特別寬敞的那種。
謝靈涯嘴角抽了一下,看看遲青蘊一臉正直的樣子還不能說什么,“……謝謝?!?/p>
“那你們好好休息啊,明天早起別睡過頭了。”遲青蘊招呼一聲便走了。
謝靈涯鎮(zhèn)定地把背包放好,去試了試熱水,謙讓一番后,由他先洗漱完,施長懸再去。
施長懸洗澡的時候謝靈涯就趴在床上,把兩個耳報神并排放在枕頭上,看著它們發(fā)呆,然后長吁短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嘆氣。
商陸神大著膽子道:“別嘆氣啊?!?/p>
“施長懸還可以?!?/p>
“你知道什么啊?!敝x靈涯頓時失笑了,收拾了水果給它們供上,“吃你們的,別胡說八道啊?!?/p>
謝靈涯躺回去玩手機,過了會兒,便聽到施長懸從浴室出來的聲音,還有用毛巾擦頭發(fā),他睡在內(nèi)側(cè)背對著外面,只聽到動靜而已。過了會兒施長懸走近,身旁一沉,是他上來了,好像還能感覺到身上的熱氣。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但自從施長懸搬去租屋后,即便后來再與他同住,也是在屋里有其他道士的情況下。單獨睡,到底是告白后的第一次。
謝靈涯聽著聽著就發(fā)現(xiàn)自己手指很久沒按手機了,螢幕燈都暗了。
施長懸也以為謝靈涯已經(jīng)睡著,他撐著床起來一點,輕輕地從謝靈涯手里把手機抽出來,放在了床頭,然后將燈一關(guān)。
謝靈涯手里一空,因為施長懸這個動作心里也有點空一般,隨即眼前一黑,感覺到施長懸又把手伸過來,在他冰涼的耳朵上摸了摸,將空調(diào)毯拉上來蓋住。
謝靈涯忽然一下便又不空落了,閉上眼睛安心地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整個長樂觀都蘇醒了。
這一場世界和平法會將持續(xù)三天,分為兩個部分,一是祈福,希望世界祥和,各國和睦,二是追薦,祭奠為維護和平犧牲的戰(zhàn)士、群眾亡靈。
設(shè)立法壇,香花燈果供養(yǎng),現(xiàn)場有上千名信眾,以及來自各個宮觀的上百名道士。
謝靈涯和施長懸在其中,所遇到的每一個道士都對他露出友善的笑容……
謝靈涯有點想往居士那邊站,施父和施母一下把他拽住,施長懸的父母都是道士,倆人拿了件法衣出來,說這是施長懸的,他們特意帶過來,讓謝靈涯穿上。
謝靈涯窘迫地道:“不合適吧……”
來之前也沒和他說,現(xiàn)在臨時叫他上去,難道是怕他拒絕。他又沒法說自己沒準備,不然以他的名聲,人家可能讓他現(xiàn)場學一下。
“不穿才不合適,到時候大家都看你一個人?!笔└刚f道,這是非要謝靈涯也上臺了,“你不一同主法,豈不是……”
“我去我去。”謝靈涯趕緊道,不然好像他對祈福和度亡一點都不積極,其實他是很尊重的,只是感覺又被摁頭做道士了。
“祭酒道士……”施長懸在旁小聲說了一句。
“祭酒道士也不必上去吧,都沒人揪我身份。”謝靈涯無語地道。
他展開施長懸那件舊法衣,與施長懸身上正紅色的不同,這一件是飽和度很低、淡淡的鵝黃色,色調(diào)比起來要低調(diào)得多,但仔細一看,尤其是迎著光時,就會發(fā)現(xiàn)上面用金絲銀線繡著星辰日月、龍鳳麒麟,遍布吉祥花紋,而且仿佛是手工刺繡,十分精致。
法衣是道士們齋醮法事等正式場合穿的,又叫天仙洞衣。
謝靈涯披上之后,霎時間也多了幾分仙風道骨。和施長懸站在一起,的確賞心悅目。
法會有十數(shù)名道長,主法的高功是長樂觀的觀主,也是省道協(xié)的會長戴丁榮道長,謝靈涯之前來領(lǐng)獎的時候還見過一面。
既來之則安之,謝靈涯和戴道長打了招呼,與施長懸一起站到佇列中。
謝靈涯看到壇上好似還有許多牌位,小聲問了施長懸一句:“那些是什么人的?本地英烈嗎?”
施長懸看了一眼道:“……可以這么說。長樂觀建觀千年,每逢戰(zhàn)亂,開門收留百姓,放糧賑濟。觀內(nèi)道長還曾下山抗敵救人,觀內(nèi)最少時一度只剩三個老弱病幼的道士,這便是那些道長的牌位?!?/p>
那些道長們大多尸骨無存,鮮有回山的,但道觀一一記載了,無論繁榮衰敗,只要觀內(nèi)還有人,便年年供奉,為他們的亡魂、為他們的來世祈福。
謝靈涯有些動容,道觀修建在深山是為了更接近天,但修行從來不只在山中,紅塵即是大道場。這些前輩的修行不在山中,或許連念經(jīng)的時間都沒有,但誰能說他們沒有明道。
這時,戴道長也開始發(fā)言了,下面還有記者拍照,“今日正值xx年初秋,各方高道大德,云集長樂山,一同為世界和平祈福,追薦英靈……”
念完之后,謝靈涯本以為要開始念經(jīng)了,一臉肅穆地準備。
只見戴道長舔了舔下唇又道:“today we meet in the autumn of xx at ChangLe Mountains with distinguished guests……”
謝靈涯:“…………”
他有點懵了,半晌才轉(zhuǎn)頭道:“……戴會長口語,不錯啊?!?/p>
這個世界和平法會,雙語主持,好像也沒毛病。
施長懸也小聲道:“自學的,戴會長還自學了法語,一直在嘗試自己翻譯經(jīng)典?!?/p>
謝靈涯一時間好像有點理解那些被他打破氣氛時人的心情了,等到戴道長用流利的外語又念了一遍后,才重新調(diào)整心情。
來自全省各著名宮觀的法師,一同誦經(jīng)祈福。
今日的禱文據(jù)說還是施父主筆的,現(xiàn)場人雖然多,但十分安靜,只有祈禱之聲,最后,主法的道士們與參會的百余名道士,一起齊聲高誦:“愿世界和平,萬邦和睦……愿此功德,普及于一切眾生!”
焚香,將禱文祭與蒼天諸神。
待到了追薦度亡法會時,便更從容了,長樂觀的主神是太乙天尊,太乙天尊主救度,但凡度亡科儀,都會請?zhí)姨熳鸺映帧τ谥鞣ǖ拇鞯篱L來說,這是最本行的了。
在此之前,還要告城隍,請來陰廟神夫力士協(xié)助,做點搬運之前之類的工作。
謝靈涯在旁協(xié)同念經(jīng),只見幾名穿著差服的力士到壇前來聽令,他睜大了點眼睛,看來今天日子選得好,感應很強啊,沒開眼都見到陰差了。
那幾名力士看到他,也微微頷首表示問好,大家雖然從未謀面,但謝靈涯身上有提舉城隍司印,他們也知道這是大老爺?shù)挠H戚。
其中一名力士忽而走到壇上來,繞到牌位旁。他看起來臉孔很年輕,不過十六七,但單從外貌可不能確定陰壽。
謝靈涯便盯著他看,一旁的施長懸碰了一下他,還以為他走神了。
謝靈涯微微搖頭,繼續(xù)看著那力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見力士手結(jié)陰陽,竟是上了一捧心香,隨即好似察覺到謝靈涯的眼神一般,回頭對他一笑,指了指其中一個牌位,有些調(diào)皮地道:“這個是我。”
謝靈涯霎時間又感動又想笑,對那邊悄然拱了拱手。
施長懸瞥見他的動作,也若有所思,不提什么了。
……
法會要持續(xù)那么久,中途大家暫停輪流吃飯,謝靈涯還抽空給耳報神喂食。
戴道長把謝靈涯叫過去一會兒,給他介紹一個虔誠的外國信眾,謝靈涯這才發(fā)現(xiàn)還有外國人參加法會。
好險謝靈涯為了考研沒落下英語,能聊一聊,就是對方說及道經(jīng),他還得在腦海里想想怎么翻譯,不像戴道長,談笑風生,自如得很。
沒講幾句謝靈涯就找借口脫身了,“英語太不可愛了,我從小到大學得最艱難的就是這門,怎么辦,以后咱們道觀要是也來外國游客……”
商陸神討好地道:“me,adorable?!?/p>
謝靈涯一驚,看到是商陸神說的,一時被萌壞了,把它抱起來便親了一口,“看把你給能的!”
作者有話要說:戴道長那兩句改自武當山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