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叔叔一摸臉,“施道長,謝老師,我怎么覺得,越明白越害怕啊,原來只是做噩夢倒還好些。又是散財又是鬧鬼的,太可怕了,我直接搬家行嗎?總覺得有陰影了??!”
“這時家宅之事,普通人不想做法,搬家可破?!笔╅L懸看賀叔叔一眼,“但是,半月前,你是不是發(fā)了一小筆橫財?”
賀叔叔頓時失聲道:“你怎么知道的?”
賀樽也一愣,他都不知道這一出。
“咦,也是,剛才我就想,一般宅中有青龍白虎等十二主神,龍虎兇猛,如果沒發(fā)生什么事,不可能莫名其妙反客為主,使得飛尸作惡啊?!敝x靈涯說道。
像他以前高中同學(xué)家里發(fā)生類似的情況,是因為房子風(fēng)水并不好,日積月累下出事??凸硇袃?,短期就是像賀叔叔這樣做噩夢,長期以往不解決,就會愈來愈厲害了。
事出必有因,按施長懸說的,那賀樽叔叔半個月前發(fā)的那筆橫財就是因了。
這件事連賀嬸嬸也不知道,奇怪地看著賀叔叔,“什么橫財?”
賀叔叔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半個月前我和客戶,就是同興的方總一起吃飯,回來時,方總在公路邊撿到一包錢,里面得有十幾萬。他當(dāng)時抽了兩萬給我,我隨手就用了。這……這撿錢不還這么嚴(yán)重嗎?我那天喝多了啊,而且要是我自己撿到,我肯定就送警局了,真的。十幾萬,我犯不著??!”
施長懸沉默片刻,皺眉道:“這不是橫財,是買命錢?!?/p>
賀叔叔臉一僵,“什么意思?”
“等等,同興的方總?”王總在旁邊忽然一臉古怪,“是方振興那吝嗇鬼嗎?我前兩天聽說,他的業(yè)務(wù)都轉(zhuǎn)到別人手里,自個兒好像是病了。”
此言一出,滿室寂靜。
賀叔叔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明明大白天卻打了個冷戰(zhàn)。
雖說人無橫財不富,但是要花橫財,就要承擔(dān)風(fēng)險,豎著進(jìn)來,橫著出去,橫其實也隱喻了死。誰知道橫財?shù)臋M會不會變成橫死的橫。
謝靈涯以前就聽舅舅說過這樣的事情,據(jù)說是八十年代,鄉(xiāng)下有個農(nóng)民撿了五塊錢,興沖沖花了,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病了,得不償失。
那時候就請的王羽集幫忙,王羽集說錢上施了咒,是被故意扔在地上的,誰要是貪心撿走花了,不管花的是多少錢,也倒楣了。
這實際上是一種轉(zhuǎn)移,可能原本的主人有病,通過錢、咒,就轉(zhuǎn)到了撿錢的人身上,這人把錢花了,就像是一個信號。
這種惡咒在幾十年前的鄉(xiāng)下比較多出現(xiàn),要破咒也可以,不過破這種惡咒就相當(dāng)于和下咒的人斗法,斗不過可能就死了。
王羽集給人幫這種忙從來不收錢,按照風(fēng)俗,受助的人三節(jié)會上門拜賀,謝靈涯小時候還能見到一些。但是日子久了,人也漸漸不來了,接受了恩情也就頭幾年最惦記。再后來,資訊發(fā)達(dá)了,來找王羽集這個窮道士幫忙的反而越來越少。
賀嬸嬸也認(rèn)識方振興,這時不信也不行了,方振興不可能幫他們做局啊,“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我們還錢?”
誰丟的錢下的咒都不知道,談何還錢。施長懸說道:“錢主要是方振興花的,你那錢并沒用完吧,所以只是運(yùn)勢大降,引來客鬼而已。把客鬼逐去,迎回宅神就行了。另外,剩下的錢交給我處理。”
“對對,沒花完。”賀叔叔不能更信服了,立刻跑上樓找錢。再下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疊錢,謝靈涯一打眼就知道大概八千塊。
施長懸看了他們一眼暫時不語,摸了張黃紙出來,將錢一包。
賀叔叔看他用黃紙包錢,手沒有直接觸碰,立刻神經(jīng)質(zhì)地扯紙擦了擦自己的手。賀嬸嬸在旁邊小聲說:“現(xiàn)在擦還有什么用?。 ?/p>
賀叔叔干笑,恭恭敬敬道:“施道長,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逐客迎主需以叢辰之法擇時,你將男女主人的生辰八字寫給我。”施長懸看了八字后,算出今天晚上十點可以做法。
“好好,那您留下來用餐飯?!辟R叔叔說著,又看向了謝靈涯,有點拿不準(zhǔn)留不留他。按理說就差最后一步了,干他們這行的,同道旁觀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謝靈涯也不主動說走,施長懸更不開口,他當(dāng)然就更不會說了。
謝靈涯就想和施長懸聊聊啊,而且,這件事他總覺得哪里還有點問題,但一時又沒想到。
可惜,一直到吃完晚飯,謝靈涯也沒有和施長懸獨處的機(jī)會,太陽落山后賀叔叔夫婦就更不敢離開施長懸身邊了。就像賀叔叔說的,之前單單做噩夢不清楚內(nèi)情還好,知道怎么回事就怕得不行了。
……
晚上十點,這時王總早已因為有事遺憾地離開了,賀樽還在場。
從九點起,施長懸就開始準(zhǔn)備畫符了。
這里要說一下,道門里就正一道有火居道士,可以住在家里修道,也可以吃肉娶妻。
道門不同的流派,有擅長符箓的,有擅長丹鼎的,正一道就是符箓派里的代表流派,符箓驅(qū)鬼什么的都是本門。
“施道長畫什么符,我來幫你吧?!敝x靈涯這么說,也許賀叔叔以為他是想摻和進(jìn)來分錢,其實他是為了給施長懸展示一下,他們抱陽觀的本事啊。
施長懸看了謝靈涯一會兒,居然還真把筆遞給了謝靈涯,“七元鎮(zhèn)宅符?!?/p>
這個我會啊。謝靈涯一喜,爽快地接過筆。不過他試了下姿勢覺得在施長懸布置的桌子上畫不是很方便,干脆坐在地上,趴在茶幾上畫。
其實他特想放《小跳蛙》,那樣比較有感覺,憋住了。
賀叔叔夫婦都是外行,一點沒覺得不對。
施長懸卻是嘴唇動了動,最后什么也沒說,有點一言難盡地看著謝靈涯。
謝靈涯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啊,又不想當(dāng)著別人的面露怯,于是一氣畫了十組,一組五張。
然而施長懸還不喊停,他心想媽的,筆記里沒說過哪種鎮(zhèn)宅的法事要這么多符,十組還不夠,索性停了道:“我上個廁所,你畫畫?”
施長懸看他一眼,“不了,一組就夠了。”
謝靈涯:“…………”
謝靈涯在心中安慰自己,就是要讓你看看我們抱陽觀有多持久!
施長懸從自己的包里把法器拿出來擺好,穿上道袍。
謝靈涯一看,不能輸啊,雖然他沒有道袍,但是有法器,便把自己帶來的匣子打開,拿出三寶劍,不經(jīng)意地在施長懸眼前晃一晃。
施長懸兀自在壇前捏決念咒。
賀樽倒是捧場地在旁邊問:“謝老師,這木劍很長年頭了吧,怎么用啊?”
“這個叫三寶劍,”謝靈涯科普道,“是我們抱陽觀上上上任觀主留下來的法器,三寶就是三招劍法,第一劍是慈劍……”
這時,屋內(nèi)一陣陰風(fēng)吹來,施長懸點好的香燭開始晃動,燈光也忽閃起來,窗外一片濃黑,滲人的寒意浸沒了整個空間。
這般情形,令賀叔叔夫婦緊抱在一起,捏實了施長懸給他們的符。
施長懸冷冷一掃,將一把米從房角撒到客廳中間,又一路邊灑邊走到門口。
客鬼無形,必須借助外物觀察行跡。
施長懸一手捏劍訣,另一手按在門上,準(zhǔn)備將客鬼逐出。
如果有內(nèi)行人看到,就會分辨出他一舉一動都足以用來做教學(xué),閑庭信步一般,仔細(xì)看卻是不多走一步,不多用一分力。
也是這種沉著一定程度上安慰了賀樽。他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又見謝靈涯也特別冷靜地看自己,便逞強(qiáng)地牙齒打著架問:“繼續(xù)說唄,慈,慈劍,然后呢?啥樣?”
黃符被吹得嘩啦啦響,隨著燈一明一滅,暗處仿佛有什么事物正在接近,陰風(fēng)陣陣,地上米粒微微滾動。
謝靈涯盯著地上的米看,口中慢慢道:“慈劍如水,慈就是慈愛的慈……”
客廳中間地上的米忽然跳動了一下,但落下的方向卻不是朝著門,而是出其不意向著圍觀群眾的方向。
居然偷襲?謝靈涯眼疾手快地把賀樽拉開一點。
賀樽還來不及害怕,就見謝老師回身雙手握劍惡狠狠劈下,罵道:“媽蛋,吃我慈劍!”
賀樽:“…………”
木劍停在地上三分之處,明明是木制的劍卻有萬夫難擋的氣勢,將米粒震開數(shù)寸遠(yuǎn),隱隱間仿佛有數(shù)聲縹緲如幻覺的尖嘯響起,帶著無盡的凄慘,令眾人發(fā)寒。
但只是瞬息,若有似無的嘯聲煙消云散,原本明滅的燈光猛然大亮,原本被壓得極低的燭火陡然躥起,屋內(nèi)陰寒陡然一散而空!
……
施長懸這次多看了謝靈涯很多眼,面無表情地把手從門上放下來……
還逐個什么客鬼,客死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