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山又鉆回了林子里,再看那兩個鬼王,一個將其中一名中年道士往棺材里按,另一個則一拉上吊繩,樹上的吊死鬼便滑下來,一把一把拉著手里的上吊繩,將道士們拖過來。
道士們抓著脖子上的繩子,腿蹬地,劃出深深的痕跡,但還是抵不過吊死鬼的力氣,主要是一旁的鬼王壓制住了他們。
道士們的腿一寸寸離地,隔著那么遠(yuǎn),謝靈涯卻仿佛能感覺到他們的懼意……
謝靈涯看施長懸還沒準(zhǔn)備好,卻也忍不住了,把藍(lán)紙一扯,提著劍沖下去了,從包里抓出來一把靈祖符,然后一劍插在土里:“普在萬方,道無不應(yīng)!”
黑暗中仿佛有一層淡淡的金光波瀾一般蕩開,吊死鬼們尖叫一聲,手上不禁松了,道士們的腳這才重新落地,而那個被按進(jìn)棺材的道士,也因為鬼王抬頭掃視放松了手下動作而獲得喘息的時刻。
兩個鬼王“咦”了一聲,沒想到突然鉆出來一個活人,看樣子還是個道士。
其中一個鬼王嘿嘿笑了兩聲,“這不會就是本家要抓的小道士吧。”
“我不是道士。”謝靈涯也沖他齜牙一樂,“我是兼職的?!?/p>
鬼王冷笑一聲,心念一動,地下爬出萬數(shù)陰魂,這些都是此前裴小山征召的,現(xiàn)在自然歸在四名鬼王手下調(diào)遣。
“巧了,我也有。”謝靈涯施展閭山法,把令旗拿出來,“弟子一心三拜請,五營兵馬降臨來!”
裴小山招的那些兵馬之前就是普通陰魂,勝在數(shù)量多罷了,而且他們練兵才多久?閭山派的兵馬里,有朱成枚祖師起就訓(xùn)練的老兵,最新也是朱成枚訓(xùn)過幾十年的,可能不如鬼王,但是和那些陰兵一比,只是一個露面,氣勢上便勝過了。
謝靈涯身后一萬多兵馬排列如云,他一下令,便整齊劃一地排兵列陣。謝靈涯不懂兵法,他們在朱成枚手下自己學(xué)習(xí)過,自動形成陣法。
謝靈涯則對上那兩名鬼王,他倆見謝靈涯竟然還養(yǎng)了這么多陰兵,也有些驚訝,不過并不害怕,從口中吐出一陣陰風(fēng)。
這陰風(fēng)比尋常鬼類的陰風(fēng)強(qiáng)多了,那些是微風(fēng),這就是颶風(fēng)。
好在謝靈涯別的不多,就是符多,他抓出一把靈祖符引動,“邪魔歸正!”
符紙遇到陰風(fēng),迅速化為灰燼,兩相對消。
鬼王們也沒見過這樣用符的,露出一點異色,隨即森冷一笑,“可以啊。”
謝靈涯不客氣地點頭,心頭其實還是很有壓力的,但不能被看出來,他把背包打開,里頭滿滿的全是符箓。
倆鬼王都無語了,“你……你這兼職小道士,上哪弄來的這么多符。”
“早知道要對付裴小山,抽空熬了幾個大夜?!敝x靈涯雖然沒聽到他們和裴小山鬧矛盾,卻下意識地挑撥,“不如幾位大王跳反吧,裴小山不是什么好家伙,一起收拾了他,都功印我們會封存,然后給幾位大王奉上滿滿的祭品?!?/p>
鬼王們:“……”
謝靈涯:“再悄悄告訴你們,我在下面有關(guān)系,你們不是要修鬼仙么,我?guī)湍銈兪柰ㄒ幌掳 ?/p>
“黃口小兒,胡言亂語?!惫硗醣慌嵝∩侥媚笾臅敲慈菀淄墩\,再說這小子說得也太離譜了,還在下面有關(guān)系,騙誰呢,小道士最喜歡吹牛了,天天做法時嚷嚷著要城隍爺都壇前聽令,其實連個鬼都招不到。
鬼王們不屑地說了一句后,當(dāng)下便沖了過來。
謝靈涯拖延時間不成,就地一滾,一劍向上揮去,三寶劍劃過鬼王的肚皮,帶起一陣陰氣像被焚燒的黑煙一般刺啦啦散開。
換了尋常陰物,慈劍一出,不死也重傷了,對鬼王卻只是劃了個小口子,令其更加生氣了,紅眼珠盯著謝靈涯,更加生氣了,兩個鬼王竟是手拉手,合為一體,身形暴漲。
謝靈涯這才知道施長懸說四方鬼王齊聚后互為依仗是什么意思,這都相通了,他掏出一把符引動,然后趁機(jī)往前一撲,拍開兩個吊死鬼,砍斷了上吊繩。
這時身后符箓竟然發(fā)出劈里啪啦的響聲,回頭一看,二合一版鬼王挑釁一般把符箓吞了下去,在肚里爆豆一樣響著,肚子翻滾幾下,但對動作沒多大影響,反而因為奇怪的抖動顯得更加詭異嚇人了。
謝靈涯趕緊回身揮劍,慈劍破魂,落在鬼王身上,令其身形更加凝滯了一下。
被解開的幾個道士趕緊把棺材里的道士也拖出來,這時候 謝靈涯才發(fā)現(xiàn)棺材里頭其實裝著半棺材的黑色、黏糊糊的水,粘在道士的衣袍和臉頰上,散發(fā)著腥臭味。
謝靈涯一點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他忍著惡心道:“快走。”
“多謝道友?!蹦菐讉€道士看看鬼王,心中十分沒底,這可是四方鬼王,這個年輕人剛才那幾招確實不錯,帶來的陰兵也把裴小山的兵馬都困住了……可對上鬼王不還是有些不夠看了吧,走,真的走得掉嗎?
雖說如此,他們還是在謝過之后開跑了,萬一有一線希望呢。
鬼王一步步走過來,雖然身形縹緲,卻如有萬鈞之重,離得越近壓迫感越眼中,陰寒的煞氣撲面而來,讓謝靈涯覺得幾乎要在自己的眉毛上凝結(jié)成水里了……
“普在萬方,道無不應(yīng)!”謝靈涯大喝一聲,雙手握劍向上一刺,與此同時,鬼王的大手也拍了下來,握住了謝靈涯的三寶劍。
黑氣不斷從指縫劍逸散,金光絲絲縷縷透出來,但鬼王的手終究是沒有動。
鬼王森然道:“此劍威力遠(yuǎn)不止此,你能試出來嗎?”
“能。”謝靈涯深吸一口氣,大聲道,“來了,小心!”
謝靈涯一說完,便抽劍就地一滾!
與此同時,一道金色流光從不遠(yuǎn)處飛來,穿過鬼王心口!
施長懸存想完畢,流金火鈴上下翻飛,困住鬼王身形。
謝靈涯趁機(jī)爬起來就跑,趕上那些道士,“快跑快跑!”
真交了手謝靈涯就知道為什么裴小山能大鬧道協(xié)了,這四方鬼王真的厲害,同時也側(cè)面印證了張?zhí)鞄熑龑毜呐1啤?/p>
鬼王與流金火鈴纏斗一陣,一掌拍在上面,將火鈴拍碎了,然后開始召喚自己的同伴。
謝靈涯跑到施長懸面前,只見施長懸已經(jīng)吐血了,趕緊把他也拉起來,一群傷病殘將瘋狂逃命。
道士們有點絕望,謝靈涯的陰兵都在對付裴小山的兵馬,后有鬼王,另外還有兩個鬼王也要趕回來了……這么大的動靜,裴小山可能也察覺了,不知還會如何做。
“沒事,我找個地方請祖師下降!”謝靈涯喊了一聲。
他之前最常用的是請王靈官神目附體,使用完后會有一點不舒服,他推算過,倒是能來個大的,請祖師下降。但那持續(xù)時間恐怕不長,所以要用在刀刃上。
而且,做這個法還得專心念咒,現(xiàn)在逃得氣喘吁吁的,顯然不行。
剛才正是謝靈涯救了大家,在鬼王手下也走了幾招,大家生出一點希望來,繼續(xù)邁動腳步。
謝靈涯記得柳靈童的預(yù)言,知道一定有個地方能暫做休息,所以沒有失去希望,且跑且往后扔符紙,阻擋鬼王的步伐。
一整個包的符紙用得只剩下一個底了,而之前去尋找他們蹤跡的鬼王也趕了回來,身后一個二合一版鬼王加兩個鬼王綴著,謝靈涯回頭看動靜,焦急之際,只聽那個進(jìn)過棺材的道士說道:“那邊好像有個廟?!?/p>
眾人看去,黑暗中果然有個破敗的殘廟,不知修建多少年了,早已被荒廢,塌了三分之一,爬滿樹藤,牌匾也掉了,連是什么廟都看不出來。
謝靈涯卻大喜,“進(jìn)去躲著!”
道士們一臉遲疑,這要是完好的廟宇還好說,但殘廟一座,如何抵擋妖魔?
可謝靈涯語氣十分堅定,他們不知不覺就聽了謝靈涯的,跟著往那里頭走。
進(jìn)去前,謝靈涯把所有的符箓都貼門口了,然后才扶著施長懸進(jìn)去。
門窗上滿是蜘蛛網(wǎng),神像也倒了,落滿灰塵。
門外,鬼王追到,一看那些符紙,煩得很,一路上都被這些符紙小小騷擾,鬼王們達(dá)成共識,站在一起,互相融合,眼看二合一就要成了四合一——
四方鬼王各代表一個方位,四者相加,威力絕對不止是相和那么簡單。
廟內(nèi),謝靈涯正要念咒,忽然目光落在地上的牌匾,蹲下來擦去了灰塵和蜘蛛網(wǎng),上頭赫然有四個字“崇恩真君”。
謝靈涯一下愣住了。
施長懸也看到那幾個字,迅速上前將神像扶起,道了聲冒犯,用衣袖擦去灰塵。
塵埃拂盡,果然露出崇恩真君薩守堅薩祖的真容。
謝靈涯覺得自己在一秒內(nèi)思考了很多,然后毅然決然地端坐,口念薩祖寶誥,“……都天宗主,一元無上薩翁真君,玄風(fēng)永振天尊!”
其他道士看到謝靈涯開始拜此處神像,神色一緊。
便是謝靈涯要請自家祖師爺,大家已經(jīng)提心吊膽了,神人感應(yīng),哪是那樣容易,又何況在路上隨便遇到的廟宇所供神靈呢?這還是廢棄不知多久的廟宇,神靈能理你么!
門外,鬼王將符箓踩進(jìn)土里,彎腰推墻——
就在鬼王之手觸及灰撲撲、殘破不堪的外墻一剎那,雷霆大作,狂風(fēng)四起。
薩祖得道,掌玉樞雷府,運(yùn)風(fēng)雷于咫尺之間,剪妖魔于斗罡之下。
明明是天外雷鳴,明明是向內(nèi)推墻,院墻卻往外一倒,壓在鬼王龐大的身軀上,磚石就像有泰山之重,壓得他動彈不得,更有道道雷光閃爍在其身!
磚石怎么可能帶電?
小廟的外墻倒了,卻無妖魔能再進(jìn)來半步。
……
謝靈涯睜開眼睛,舒了口氣,“就和你說了有關(guān)系,而且不但下面有關(guān)系,上面也有……”
崇恩真君薩守堅,與張?zhí)鞄煵⒘兴拇筇鞄熤?,這地方,是我們祖師爺?shù)膸煾傅膹R宇!
謝靈涯真正是第一次拜薩祖,不過……護(hù)短,果然是一脈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