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聽風看似謙恭,處處敦厚知禮,可內(nèi)里竟比魏長恭還要凌厲,還要狠辣。
多年前的魏長恭是了無牽掛,愿意以一死來保全魏家。如今交由魏聽風來作家主,他還想好好活,這世上有他想要保護的人、牽掛的人,并非一死就能了卻的。
一再退讓,是他不想教魏家卷入腥風血雨當中??扇羰ド险娌唤o他留活路,退無可退之際,他便要自己求。
劉齊想明白其中利害,方才對魏聽風所生下的親近之心,又平添上幾分畏懼,心下不由稱嘆:“此人心誠志堅,竟要比他父親還難對付?!?/p>
魏聽風已指好了一條明路,劉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他點點頭道:“魏宗主思慮周全,當真令本官折服,那么就依宗主所言,本官這便回去重做安排?!?/p>
魏聽風看劉齊如此,亦不挽留,抱拳行禮道:“知府大人慢走?!?/p>
不過一頓酒飯的工夫,天又下起泠泠的雨來,雨勢如傾似潑,多時亦不見收。
魏修平與魏聽風在野亭中等雨停,魏修平給魏聽風滿上酒杯,“你肩上的傷還未好利落,芙蓉城那邊,我去跟進?!?/p>
魏聽風點頭許他前去,不過卻不碰杯中酒了,道:“方才喝過不少,再碰就要醉了?!?/p>
魏修平笑嘆道:“是了,自我認識你以來,好像從未見你醉過。”
自也是醉過的。過去一年,每逢他念想秦觀朱時,偶爾借酒,便能見到她。如今夢竟成真,魏聽風其實也不敢多想的,唯恐想多了,又發(fā)覺是夢一場。
他正沉思,心中念起秦觀朱來,忽而聽見亭下有言語聲,回望過去,就見秦觀朱執(zhí)著一面桃花色的胭脂傘,正問魏家子弟:“魏宗主可在這兒?”
那子弟也知道這女子對于宗主而言很不一般,不敢作攔,態(tài)度恭敬地請她上去。
秦觀朱進到亭中,收了胭脂傘,又拍了拍臂彎中披風上的雨珠子。
魏聽風詫異著正要起身,“你怎來了?”
秦觀朱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將一領黑色披風搭在魏聽風的肩上,道:“我見外面下起雨來,你今日出門穿得單薄,可別再受了冷……”
魏聽風一愣。
倒是魏修平譏笑一聲,“你當他是甚人?我們魏家子弟從小習武,自有內(nèi)力御寒護身,還不至于遭點小雨,就會受冷。”
秦觀朱不理他的譏笑,又朝魏修平遞上另外一領灰青色的披風,“你也是?!?/p>
她眼色平靜如湖,倒教出言譏諷的魏修平有些措手不及。他沒想到秦觀朱還會惦記著他的冷暖,一時間臉上不知為何竟有些燒。
魏修平勉為其難地將披風接過來,呃呃啊啊了一陣兒,才飛快地說一句:“謝謝?!?/p>
魏修平渾身不自在,忙找個借口匆匆溜了。
看他似落荒而逃,魏聽風笑了一聲,“我第一次見修平如此?!彼鹕磔p輕擁住秦觀朱,也低聲跟她表意,道:“成碧,謝謝你?!?/p>
他道得鄭重其事,還有繾綣的溫柔,眼底沉著濃濃的情意,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
秦觀朱教他看得臉也紅起,避開他的目光,道:“這有甚好謝的?”
魏聽風扯起披風扣住她的腰,將人卷入自己懷中,低頭深深吻上她的唇。
她自然不知,她所視若尋常之事,已是他畢生難求的好福氣。
先是魏長恭,后有秦觀朱,即便這是上天奪走他一切后,又施舍給他的福氣,他也心有惶恐,似受寵若驚。
除了感激,還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