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一帆當(dāng)機立斷,緊緊跟著捏著文件,關(guān)上門的小姑娘進了電梯,出了辦公樓,看到停在路邊的車,透過打開的車窗還能看見唐心語的側(cè)臉。
墨一帆只覺渾身的血液直往腦門上沖,他不管一切地在小姑娘拉開車門時搶先一步上車。正要上車的小姑娘忽然覺得臉前好像有一陣疾風(fēng)刮過,愣了一下,才上了車。
“唐總,你的文件?!?/p>
“辛苦了,謝謝!”
唐心語接過文件,說了一聲。
這一聲,對于找尋了快一個早上的墨一帆來說,如同天堂之外傳來的天籟之音。
他坐在唐心語身邊,側(cè)著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好似兩人已經(jīng)有千百年未見。他的臉都快貼上唐心語的臉了,他甚至可以看見陽光照進來時,唐心語前額發(fā)際線處細(xì)微的絨毛,和藏在白皙的皮膚下淡紅色的毛細(xì)血管。
可唐心語毫無察覺。
墨一帆渾身如墜深淵,強烈的失重感一直拽著他往下墜,他腦子里一片空白。
“墨太太?唐心語?心心!”
無論墨一帆換了如何的稱呼,聲音都跟沉入大海深處一樣,沒有能驚動起好不容易找到的眼前人半分。
車內(nèi)的司機和助理,同樣沒有一個人聽見,一派寧靜,只有墨一帆聽見自己絕望的呼喊。
車子很快在一家高檔裝潢的酒店大門前停了下來。
墨一帆在閔城從來沒有見過這家酒店。他跟著唐心語下車,在服務(wù)生的領(lǐng)路下,上了電梯,走過鋪著地毯的走廊,進入一間包廂。
“各位老總,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一會兒車,我遲到了,自罰三杯。”
唐心語笑靨如花,率先炒熱了酒桌上的氣氛。墨一帆站在唐心語的身后冷眼旁觀,可以猜測這個是一次商務(wù)應(yīng)酬,唐心語似乎想拉到其中兩位老總的投資,合作把一個影視專案吃下。
墨一帆望著唐心語一杯又一杯地灌下滿滿的大杯紅酒,立即滿臉通紅。墨一帆喉頭發(fā)緊,上前一步一掌按在唐心語的手上。
唐心語忽然看向自己的手,好像有一瞬間清風(fēng)吹過手背,然后手背一麻,好像有些使不上勁。這次酒醉得這么快?明明上來之前她已經(jīng)吃過解酒藥了呀。
唐心語挪動了一下自己的手,又重新端起了酒杯:“這一杯呢,就祝如夢令和各位老總今年能有新的項目合作,達成共贏的局面。我先干為敬?!?/p>
在滿桌的叫好聲中,唐心語又灌下了第三杯紅酒。
無力感再一次襲上墨一帆的心頭,他猛地撞了一下唐心語身邊助理的酒杯。酒杯里的酒直接倒到了唐心語的身上,打濕了她乳白色的小西裝。
助理嚇得立即站起來,抽紙巾給唐心語擦:“對不起,唐總,我不知道......是我的錯,我不小心撞翻酒杯了。”
唐心語看著小西裝上一大灘紅色的酒漬,沒有絲毫狼狽之相,反而笑了起來:“我覺得這倒是一個好兆頭,說明今天我們談的這個項目是一個開門紅啊。”
大家友善地笑了起來,贊如夢令的唐總名不虛傳。
唐心語大大方方地攤了攤手:“真不好意思,容許我失陪一下,去一趟洗手間馬上回來。”
墨一帆跟上唐心語一路去了洗手間。墨一帆的眼里只有唐心語,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進入女士洗手間的問題。唐心語打開水龍頭,掬了一捧涼水洗了洗自己因酒上頭的臉,隨后打了個電話通知司機把車內(nèi)的備用衣服送上來。
墨一帆眸光一暗,唐心語表現(xiàn)得獨立自強,不依靠任何人,沒有一絲在自己面前撒嬌的模樣。她很適應(yīng)這樣的場面,甚至游刃有余。
墨一帆心里泛起一陣心疼,好像有一把刀口十分鈍的刀,在一刀一刀凌遲著自己。
這個世界的唐心語不是那個捧在林家手心里的大小姐,只有靠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
她的身邊,沒有能為她遮風(fēng)避雨的他。
墨一帆渾渾噩噩,寸步不離地跟著唐心語結(jié)束了今天的應(yīng)酬,應(yīng)酬的結(jié)果好像不錯,好幾個老總跟唐心語表露了合作意向,其中有一個稍微年輕的老總目光就沒怎么離開過唐心語。
墨一帆看得出,這個老總對唐心語有意思,不是猥瑣的意思,是內(nèi)心憐愛的意思。
他兩眼猩紅地瞪著這個老總,在他出包廂的時候狠狠地絆了他一腳??蛇@個老總只是微微頓了一下腳步,奇怪地看了一眼地面。
助理小姑娘扶著醉了的唐心語回到公寓。墨一帆四處掃了一眼,公寓里冷冷清清的,到處都透露出一股獨居的冷寂。助理把唐心語扶上床,替她擦了一把臉,低嘆一聲:“唐總,其實你不用那么拼的,要多為自己想想,能找到一個人陪著你不是挺好的嗎?我看那個吳總就挺喜歡你的?!?/p>
唐心語手臂搭在眼睛上:“小丫頭,帶你應(yīng)酬不是讓你看八卦的。”
助理吐了吐舌頭:“那我先回公司整理策劃案,可唐總這邊一個人可以嗎?”
唐心語:“我能行,吃了解酒藥了,有什么事我打你電話。這個項目對我們很重要,我們一定更要拿下,等合作成功了,我請大家去巴厘島玩一圈。”
助理歡呼起來,充滿了工作的熱情和斗志:“好嘞,唐總我回去奮斗了!”
公寓的門一關(guān)上,只剩滿室的昏暗和寂靜,墨一帆坐在床邊守著唐心語進入夢鄉(xiāng)。唐心語這一睡睡到了夜幕星垂時。唐心語起身下床,灌了一杯冷開水。墨一帆想到在家里時,自己醉酒后醒來,唐心語總泡好一杯溫溫的蜂蜜水,帶著淡淡的甜味,給自己。
簡單地下了一碗面,填飽了肚子,唐心語拉開窗簾,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墨一帆站在她身后,只看到以唐心語為界限,外面是喧鬧繁華的霓虹燈,里面是幽暗安靜的暗香。外面的絢爛熱鬧好像觸手可及,可卻不屬于唐心語。
唐心語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只是撥了一個電話回公司,詢問了一下專案的進展情況,知道一切順利后,松了一口氣。
整套公寓,重新恢復(fù)寧靜。
墨一帆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唐心語看起來跟誰都和得來,可和誰都有輕微的距離感,她有一道保護墻把自己隔在里面,向往著外面,但從來不輕易踏出那一步。
唐心語忽然感應(yīng)到了什么似的,她徒然回頭,看向身后的那片虛空。
墨一帆剎那間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專注地與唐心語對視。就在他以為唐心語真的看到自己的時候,唐心語揉了揉自己的額角,自嘲地笑了:“唉,看來酒還沒有完全清醒,哪有什么人啊。”
墨一帆眼角發(fā)酸,默默地走到唐心語的背后,輕輕地環(huán)住唐心語,把她摟在自己的懷里。
他的愛人,看不見他,感覺不到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或許是夜深的原因,唐心語覺得有些涼了,她雙臂抱著自己,緊了緊身上的披肩,才覺得暖和了一些。人前光彩照人,人后孤獨寂寞只能自己品嘗。
莫名其妙的,唐心語心里涌起一股傷感的情緒,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從她的生命中剝離。她酸澀得厲害,可能是酒桌應(yīng)酬后的疲憊,也可能是每月例假來時的憂郁情緒,她的眼角泄出一串濕意。
墨一帆反復(fù)低喃著唐心語的名字,看到自己離唐心語越來越遠(yuǎn),只剩一個孤伶伶的影子立在滿目霓虹燈的落地窗前。
......
渾身一震,墨一帆猛地睜開了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
墨一帆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翻過身,伸出長臂緊緊地?fù)ё√菩恼Z,用盡全身力氣去確認(rèn)剛才的經(jīng)歷只是一場夢境,懷里的嬌人兒才是真實存在的。
睡夢中的唐心語是被墨一帆鋼鐵般的手臂給勒醒的。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剛想發(fā)泄起床氣,罵墨一帆半夜三更不睡覺,作什么妖的時候,唐心語感到緊緊摟住自己的墨一帆渾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顫抖。
唐心語大吃一驚,這不是墨一帆的正常反應(yīng)。
她掙扎著擰亮床頭燈,回抱著墨一帆,輕輕撫著墨一帆的背脊:“我在,我在,我在呢。你怎么啦?”
一摸墨一帆的后頸,才發(fā)覺墨一帆脖子上布滿了冷汗。
唐心語不禁笑道:“不會吧,墨一帆,你怎么還跟小孩子似的做噩夢呢?夢見什么了,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墨一帆沒有應(yīng)唐心語,只是急切地去深吻著唐心語,手腳快速地剝?nèi)ヌ菩恼Z身上的阻礙,親手撫摸她的每一寸肌膚,體會真實的觸感。
唐心語有些吃驚,墨一帆的動作有些魯莽,甚至還有一些想證明什么的急切,沒有過多的鋪墊就直奔主題。她清晰地聽見墨一帆在求成的那一刻,發(fā)出一聲長長的低嘆。
那一聲性感,誘惑人心的低嘆,里面夾雜著失而復(fù)得的慶幸,還有一些深刻遺恨的恐懼,但更多的是一下一下用勁驗證下的真實感。
唐心語實在有些好奇,能把墨一帆嚇得這樣患得患失的噩夢是什么樣的了,但她根本來不及冷靜下來詢問墨一帆,就已經(jīng)被他拖著一起在無邊的汪洋里沉沉浮浮..........
直至兩人精疲力竭。
唐心語在昏睡前,還感到墨一帆緊緊摟著自己,不肯放松。唐心語很想告訴他別摟那么緊,好熱,可疲憊得剛張開嘴就沉沉睡去了。
墨一帆終于驗證懷里的嬌人兒是真實存在的,他腦子里不停地亢奮,恨不得將自己的手和唐心語的手牢牢地拷在一起。
他仔細(xì)端詳著唐心語香甜的睡顏,將頭靠在她的頸窩里,嘴唇觸在她的頸動脈處,聞著她的味道,心滿意足。
夢里的一切,他只想快點遺忘掉。
從此,白頭偕老,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