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仿佛啟動了防御系統(tǒng)，自動屏蔽掉那些令人極度不安和惶然的信息，就像很多年前父母去世，還有讓娜去世時一樣，沖擊太大，情緒反倒被麻痹了。

陳諾看上去瘦弱而憔悴，他們?nèi)バ○^子打包飯菜回家，兩人說說笑笑，誰也沒有提那件事。

可是吃飯的時候，陳諾反胃，跑進浴室吐了。

作嘔聲仿佛驚雷一般，在胸腔里炸裂。

回到餐桌前，發(fā)現(xiàn)陳恕臉色難看到極點。

她坐在他身旁：“那次，你沒做措施，我以為在安全期，而且你沒有在里面……所以事后我就沒有吃藥。”說著慘淡一笑：“原來安全期也不安全的啊?！?/p>

陳恕靜默的眼眸深不見底，他緩緩吸一口氣，問：“打算什么時候去醫(yī)院？”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明天?！?/p>

他說：“那你待會兒早點休息，明天我?guī)闳ァ！?/p>

“嗯?！?/p>

他垂下眼簾，沉默著繼續(xù)夾菜。

“爸爸，”陳諾忽然喊了他一聲，見他眉頭倏地一蹙，心下頓痛，自嘲般笑問：“你為什么一直不看我？”

他聞言動作微滯。

“是覺得惡心嗎？”陳諾緩緩地說：“我也覺得很惡心，在醫(yī)院檢查的時候醫(yī)生給我看B超，當時我就想，指不定將來長成什么畸形的怪物……”

“別說了?！彼酥频穆曇衾涞孟癖?/p>

陳諾端起碗，喝了口湯，點點頭：“聽著不舒服是吧？我也不舒服，這玩意兒在我肚子里呢，我比你更不舒服?？墒敲魈焖鸵淮虻袅?，我心里居然有一點點……不過你放心，我沒瘋到那種地步，這孩子肯定會拿掉的，不然還能怎么樣？即便他健康正常，出生以后怎么稱呼我們？叫你爸爸還是爺爺？叫我媽媽還是姐姐？”

“我讓你別說了！”他猛摔掉手中的碗筷，逕直起身走到陽臺，“砰！”地關(guān)上落地窗。

屋子里一片沉寂，陳諾坐在餐桌前一動不動，發(fā)白的臉上全無表情，雙手卻抑制不住地顫抖。

過了好久，陳恕抽完半包煙，冷靜些許，回到她身旁，大掌撫摸她的腦袋，然后彎腰親吻她的額頭：“是我不好?！?/p>

她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你心里根本就沒有真正接受我，更加沒有接受我們的關(guān)系，所以才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p>

陳恕無奈：“諾諾，這是兩碼事?！?/p>

她搖頭：“一樣的，你不肯直面現(xiàn)實，承認吧?！?/p>

他蹲在她跟前，仰頭望著她：“那你說我該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聽到這種消息，你……你懷了……難道你覺得我該高高興興地接受嗎？”

陳諾說：“也許你會難過，會痛苦，但不會是這么……厭惡。”

他愣怔片刻，垂頭拉住她的手，黯然嘆氣：“諾諾，你不要鉆牛角尖好嗎？別再逼我了?！?/p>

陳諾咬住唇，黑溜溜的大眼睛水波搖曳，她滑入他懷中，喃喃抽噎：“對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害怕你離開我……”

“怎么會呢？”他抱她坐到沙發(fā)上，一下一下拍她的背：“好了，別哭了，我不是在這里嗎?！?/p>

“你會一直在嗎？”

“會?！?/p>

“是心甘情愿的嗎？”

他笑：“是?！?/p>

陳諾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享受這一刻被哄著的感覺，不再追問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