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輕搖,花香甘澀,墓碑寧靜矗立。
黎容在墓前站了很久,久到身體冰冷,雙腿發(fā)僵。
他曾經(jīng)想,有一天沉冤得雪,一定要把父母的墓遷到更光明正大的地方去。
但今天,他卻不想這么做了,因為他們已經(jīng)擁有世界上最清白自由的靈魂,有桃花相伴,有山風(fēng)吹拂。
黎容輕輕將一張紙放在了父母的墓碑前,用香爐壓住。
那紙上是他手寫的兩句詩,更是他的意志——
“雨打燈難滅,風(fēng)吹色更明?!?/p>
夕陽西下,陵園被一片霞光暈染。
岑崤從旁走過來,從背后環(huán)住黎容,輕輕擦去他臉上冰涼的淚水。
岑崤看了一眼與霞光桃花融為一體的墓碑,轉(zhuǎn)過臉,看向黎容,低聲細語:“寶貝兒,我們兩個都能回到高三那年改變一切,你父母一定也可以?;蛟S他們回到了更早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xué),或者是初中,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一切都來得及挽回,他們那么聰明,肯定也會像你一樣,扭轉(zhuǎn)結(jié)局,改變命運。死亡并不是終結(jié),堅韌的靈魂,一定另有機遇。”
黎容先是用蓄滿淚水的眼睛怔忪的看著岑崤,聽他說完,破涕道:“謝謝你?!?/p>
這句話,的確給了他莫大的安慰,足以撫慰全部的傷痛和遺憾。
對的,死亡才不是結(jié)束,他和他父母,都不會放棄與命運抗爭。
他們只是在不同的戰(zhàn)場,但他們緊密相連。
岑崤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
“希望他們回去后,能提醒一下冷著小臉的某人,多對同桌笑笑,同桌愛你啊?!?/p>
這下黎容真的笑了,他眼睛彎成月牙,微微踮起腳,將微涼的唇貼在岑崤唇上。
含了一下柔軟的唇瓣,黎容抵著岑崤的鼻尖低喃:“同桌就知道欺負我,都不把班長放在眼里,天天帶著藍樞那幫人找事?!?/p>
岑崤環(huán)住黎容的腰,呼吸撲在黎容的睫毛上:“把你放在心里不就行了?”
夕陽墜入山林,霞光如潮汐漸漸褪去。
兩人并肩下山,沒有直接回市里,而是去了開發(fā)區(qū)。
這幾天老太太天天十多個電話,催黎容盡快回去。
網(wǎng)絡(luò)上的消息傳播的很快,家里那些親朋,自然也都知道了。
到了小區(qū),黎容快步上了樓,岑崤倚著車身,在舒適的夜色里靜靜等待。
連敲兩下,門一開,老太太便淚眼婆娑的撲了過來:“黎容!黎容你看到了嗎!你父母的事情平反了!”
老人頭發(fā)花白,皺紋堆疊,此刻老淚縱橫,倒有一絲狼狽可憐。
她的腿腳不好,只是站著,就不住的打顫,她死死的攥住黎容的胳膊,嗓子里發(fā)出陣陣痛苦的悲鳴。
黎容見過她太多面,高傲的,蠻不講理的,倚老賣老的,仗勢壓人的,市儈俗氣的。
他從來沒見過她委屈哀嚎的模樣,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和憤懣哭出來,要把偽裝的冷靜和世俗擊碎。
這個年紀的人,除了求神拜佛,已經(jīng)再提不起任何力氣,去追求真相和正義。
她當然痛苦,但為了茍延殘喘,她只能逃避痛苦。
終于有一天,老天開眼,讓光照進了這個家。
她當然要找最能共情她感受的黎容哭訴,只不過黎容在陵園哭了個夠,此刻已經(jīng)不想哭了。
他撐著老太太,等她哭的頭暈缺氧,才將她扶到沙發(fā)上坐下。
親戚們抹著眼淚寬慰黎容:“容容,這下好了,你父母清白了,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了?!?/p>
“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終于有人為你父母正名了?!?/p>
“那天殺的鄭竹潘倒臺了,你們一家做善事,老天是看得到的?!?/p>
“你外婆這幾天都沒睡,盯著網(wǎng)上的消息,生怕再出點什么差錯,你怎么才來?”
老太太雙眼渾濁發(fā)紅,她坐在沙發(fā)上,緊緊攥著黎容的手:“容容,壞人都抓進去了,都是那個素禾生物的鄭竹潘干的,因為你父母阻擋了他的利益,網(wǎng)友都知道你父母是冤枉的了,你現(xiàn)在很開心吧,外婆也是……”
黎容望著那雙粗糙干枯的手,眼瞼顫了顫,低聲道:“還不夠?!?/p>
老太太似乎沒聽清,帶著濃重的哭腔問了句:“什么?”
黎容看向老太太哭的模糊的眼睛,目光陰冷:“現(xiàn)在還不夠,我會把甲可亭踢出市場,我要讓鄭竹潘親眼看著我摧毀他傾注了一輩子心血的地方?!?/p>
老太太被他的眼神嚇得哆嗦了一下,握著他手的力道不由放松:“你…你到底在說什么?”
黎容平靜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老太太顫顫巍巍的指著黎容,瞳孔放大,喃喃道:“難不成…這一切都是你干的?”
黎容扯了扯唇:“我爸爸的論文,鄭竹潘的倒臺,出來作證的蔣醉,何大勇,翟寧……你真的以為,正義會從天上掉下來嗎?”
老太太仿佛被施了定身術(shù),僵在原地,難以置信的看著黎容。
她這個外孫,自從出事以來,就表現(xiàn)的異常冷靜,克制,好似父母雙亡對他并沒造成太大影響,可他身上又有一種古怪的莽撞和異常強大的篤信。
每次她耳提面命要黎容不要招惹是非,黎容都聽不進她的話,就好像巴不得是非找上門來。
如果今天這一切都是黎容籌謀計劃的,那他的心思一定深沉到了令人惶恐的地步。
她女兒女婿都是非常簡單的人,外孫怎么會……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從來都不了解黎容,甚至不知道,這兩年黎容都住在哪兒,做些什么。
滿屋的親戚也都呆若木雞,根本不相信,這是從黎容嘴里說出來的話。
黎容扯了一張紙巾,親自將老太太臉上的淚水擦去,淚水夾在皺紋間,并不好擦,但他很耐心,動作也很輕柔。
“你還記得我說的話嗎?善良是無辜的,罪惡的是沒辦法守護善良的人。我不僅要還我父母清白,我還要所有德不配位的偽善者從高高在上的位置滾下來!”
他說罷,將紙巾扔進了垃圾桶。
老太太在那一刻,感受到了黎容指尖帶來的涼意。
她突然覺得,黎容骨子里有一種壓抑已久的瘋狂。
今天這個結(jié)局,對她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但顯然對黎容來說,還遠遠不夠,黎容要將更多人拖下水,要讓更多人付出代價。
就如刀鋒舔血,一發(fā)不可收拾。
老太太磕磕絆絆道:“你…你渾說什么,你一個孩子,怎么可能把一個大公司扳倒?!?/p>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黎容并非胡說,因為一切都在按照黎容的期待發(fā)展。
就在鄭竹潘被收押當天,素禾生物其他合伙人企圖通過降價甲可亭自救,然而那天晚上,輿論再次掀起狂潮!
數(shù)十萬網(wǎng)友在幾個正義之士的帶領(lǐng)下,呼吁紅娑研究院重啟律因絮。
“希望紅娑研究院承擔(dān)責(zé)任,為自己的科學(xué)家正名!”
“請用律因絮治愈我們的孩子!”
“不要讓律因絮蒙塵,完成黎教授的夙愿,讓這個藥物盡其用!”
“是時候了,請重啟律因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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