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張的問:“燙到了么?”
杜溟立怔忪一瞬,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拿穩(wěn),還好嗎,如果燙傷了我愿意賠償?!?/p>
黎容將手覆上岑崤的手背,輕輕拍了兩下,然后將他手里的紙巾取過來,自己擦拭。
其實沒事。
天氣涼,他穿的又厚,等水浸透全部布料觸碰到他的皮膚,就已經(jīng)沒那么燙了。
而且紙杯脫落的時候,有些水珠迸到了他手上,他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一百度的開水,最多也就五十多度,根本不會把人燙傷。
杜溟立在熱水中摻了涼水。
黎容不相信這么巧合的摩擦,杜溟立這么做,大概是想試探他和岑崤的關(guān)系。
而岑崤的反應(yīng),也的確被試探出來了。
黎容慢悠悠的擦著褲子,腦子里卻閃過了無數(shù)個念頭。
如果杜溟立順利進(jìn)入九區(qū),他和岑崤的身份早晚會曝光,那他們倆的關(guān)系,是不是不該被杜溟立知道?
但目前看著,杜溟立只是把他們當(dāng)作參與九區(qū)角逐的考生提防,確實沒有什么壞心。
杜溟立主持建立全國連鎖殘障餐廳的事,黎容在上一世也聽說過。
這給杜溟立贏得了不少好名聲。
他能看出來,杜溟立是真的想買課,也很坦誠了說了拿不出那么多錢的原因,雖然這原因多少有點(diǎn)道德綁架的意思。
岑崤扶著黎容的腰:“我?guī)闳ヮ孪词?,里面有烘干機(jī)?!?/p>
黎容感受到輕貼在自己腰上的手,輕挑了下眉。
他發(fā)現(xiàn)岑崤并不在意在杜溟立面前暴露他們兩人的關(guān)系。
黎容跟著岑崤走之前,不冷不熱的沖杜溟立道:“課我們不賣了?!?/p>
杜溟立因為得罪了黎容,也不好再糾纏,只是繼續(xù)好言好語的道歉:“實在是不好意思,不賣給我課沒關(guān)系,你如果受傷千萬告訴我。”
他說罷,慢慢收斂了笑容,手指一用力,將脆弱的紙杯攥在掌心,眼神深沉的望著黎容的背影。
盥洗室此刻還沒有人。
陰天下雨選擇來訓(xùn)練的人本來就少,更何況現(xiàn)在還早,也就岑崤喜歡避開人群,愿意大早上來。
黎容關(guān)上門,聳了聳肩:“一點(diǎn)都不燙,他摻了涼水。”
除了潮濕的褲子黏在皮膚上有些難受外,黎容沒受什么傷害,也不至于因此記恨杜溟立一筆。
岑崤卻別有意味的看著他,問道:“你怎么突然對他感興趣?”
黎容今天第一次見唐河,按理來說唐河的話不會引起黎容的重視,但黎容卻要親自見這個人。
休息室里的言語交鋒,也是試探居多,對一個突如其來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實在是過于重視了。
盥洗室的空氣中飄著一股清新的檸檬薄荷香,空調(diào)嗡嗡運(yùn)作著,熱氣彌散在空氣里,一面的玻璃窗上,掛著層模糊的霧氣。
空氣緩慢流淌,將不輕不重的聲音傳遞到黎容耳中。
黎容心道,自然是為了見見還沒踏入權(quán)力漩渦的鬼眼組組長。
但他卻無辜眨眼:“你的競爭對手,我當(dāng)然還是有點(diǎn)興趣的,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p>
黎容還不等岑崤做出反應(yīng),就快速反問:“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什么看不起他,你們之前明明都沒有見過?!?/p>
他端著雙臂,手指悠然的輕敲,氣定神閑的等待著岑崤的回答。
他和杜溟立見這一面,只能看到杜溟立是個精明的好人,有向上攀爬的野心,有肅清亂象的決心,也有悲天憫人的情懷和沉穩(wěn)大氣的胸懷。
如果不是韓江的事始終壓在他心里,他也不會排斥和杜溟立接觸。
岑崤對杜溟立的輕蔑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而岑崤并不是一個會輕敵的人,除非他確信,這個杜溟立真的道貌岸然且能力有限。
黎容很期待岑崤的回答。
岑崤擡手撥弄了下黎容早已經(jīng)干透的頭發(fā),看似不經(jīng)意道:“這世上最讓人看不起的,不是徹頭徹尾的壞人,而是以好人自居,打著正義的旗號,通過讓無辜之人付出代價,遭受苦痛,來完成他自己理想主義的人?!?/p>
黎容稍一歪頭,側(cè)臉擦過岑崤的手背,親昵的舉動后,他目光敏銳的看向岑崤:“你覺得他是這種人?”
岑崤輕笑,慢慢撤回手,離開之前,指尖不經(jīng)意碰了一下黎容的耳垂:“或許只是我討厭他看你的眼神,平白對他有偏見吧?!?/p>
黎容雖然知道他是找借口,但姑且吃下了這個吃醋的理由。
黎容向四周暼了暼,才勾唇道:“那你倒是毫不遮掩我們倆的關(guān)系,尤其是對那杯熱水的反應(yīng)。我還以為你能從不怎么冒熱氣的紙杯上看出來,他沒想真的燙我。”
岑崤反問:“萬一呢?”
黎容:“什么?”
岑崤目光深沉:“如果家里放了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哪怕記得自己關(guān)好了門,也還是會在離開之前望一眼?!?/p>
黎容遲愣片刻,心頭蹙的一軟。
哪怕那杯水看起來并不燙,但一想到有萬分之一會燙到他的可能,就還是忍不住確認(rèn)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