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淤泥的外圍,瞧著歪倒在里頭的斷壁殘垣,這間院子本就靠外,流螢的屋子旁邊就是一條小溪,現(xiàn)下整個被泥漿沒了。
當初替她選這間屋,只顧著窗外景色好,全然沒想到還有山洪這檔子事。將她挖出來的時候,那小小的身子整個成了泥人。
韓正卿手握成拳微微顫抖,只差一步他就永遠失去她,而她的命數(shù)竟是自己替她選的。
“大爺您瞧,這邊基本毀了,正房那邊也倒了面墻?!?
何三兒知道老爺已死,他顧不上滿身臟污屁顛顛地跟在韓正卿身后,點頭哈腰地伺候。
因著他是同迎春一起救起來的,韓正卿便沒阻著,讓他跟著自己,實是因為有事要問。
韓老爺?shù)墓照认菰谀嗬?,韓正卿撿起來發(fā)現(xiàn)它已斷成兩節(jié)。
“父親晚上宿在流螢房里了?”
這話問出來,何三兒便明白了八九成。韓正卿不稱她四姨太,而是叫名字,加上何三兒清楚這兩天二房那邊的動靜,他眼珠一轉,全想通了。
“老爺許是有事要問,崔婆子的事問明了便留了下來?!?
聞言,韓正卿沉聲說道,“我不喜歡模棱兩可的答案,何管家現(xiàn)今正在老宅思過,你想好再答。”
流螢的態(tài)度令他很是掛心,韓正卿想知道每個細節(jié)。
“大爺,我與何管家本就不是親生,我同他絕不是一路人,大爺您明鑒!”
何三兒也是知道老爺算計了韓正卿,再見到韓正卿的時候他就猜測何管家許是死了,父子對壘,何管家只是個炮灰。
沒成想大少爺竟留著何管家的性命,他不清楚何管家能交代多少,只一個勁兒的求饒,方才還想給自己謀個好出路,現(xiàn)下只求能有一條命在。
“說重點?!?
韓正卿將手中的半個拐杖丟回去,又撿起地上一個裹滿泥漿的發(fā)夾,何三兒弓著身子跟在頭后,將那發(fā)夾接過來擦。
“三姨太出墻,老爺疑心后院所有人,這兩天不知怎地對四姨太格外上心,堂上見過一面就奔過來探望,照說老爺忌諱見血,可我瞧著擱四姨太這兒破了例?!?
“怎么說?”
何三挑起眼皮子偷偷瞧韓正卿,他知道韓正卿在意流螢,可老爺同四姨太的閨房之樂,他總是不方便講得詳細。
“但說無妨?!?
韓正卿將那發(fā)夾揣在兜里,又去瞧正房受損的情況,何三兒才大著膽子交代。
“三姨太身子不方便,入不得廟,這大伙都知道,可老爺卻沒顧及,想是饞極了四姨太,顧不上那些忌諱,我以為老爺對四姨太喜歡得緊,可說來也怪,崔婆子要殺四姨太,老爺不聞不問的,也不像個掛心的樣子,全權交由大太太處置,晚上卻又要宿在四姨太屋里,倆人折騰到半夜,山洪下來的時候四姨太還騎在老爺身上…”
“還有嗎?”
韓正卿聲音低沉面色不佳,何三兒咽口唾沫補充道,“或者是四姨太想…當時也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只瞧見四姨太在老爺身上,衣裳敞著,老爺…老爺平躺著,手都沒抬,四姨太…四姨太自己在動…”
“知道了?!?
韓正卿簡單應聲,何三兒長出一口大氣,閉上嘴偷摸觀察韓正卿的神態(tài)。
韓正卿自然知道流螢不會主動同父親親熱,父親不顧忌諱地朝這院子跑也只能有一個原因,驗身。所以何三兒見到的不是人倫大禮,而是流螢在滅口。
他仰頭看著碧藍的天空,兔子急了也咬人,這丫頭定然嚇壞了,知道咬人,知道搏命,活了下來卻并不高興,性子還真是擰巴。
他輕輕一笑,轉頭對何三兒說,“你去趟軍部,讓宏義找個法醫(yī)來,就說我要給父親收殮?!?
何三兒一楞,“大少爺要找法醫(yī)?”
收殮不是該找值事尋杠夫抬棺,找法醫(yī)做什么?
“你只管去告訴老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