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跟我走?!?
頭頂響起一個男聲,并不低沉也并不冷冽,有些平淡,卻是很容易進入人心的那種,聽上去很舒服,尤其當他說,“跟我回家?!?
流螢揚起臉,那人逆著光,她看得并不真切。
這人很高,頭快要挨到吊燈上。
應(yīng)當是碰到了吊頂吧,不然為什么這么晃。
她雖然看不清楚,但這個身影讓人莫名安心,她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她微微一笑,下一秒,她就暈了過去。
“流螢?流螢?!”
韓俊明抱著流螢,他想將她抱走,但是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屁股已經(jīng)坐麻了。
一個趔趄他又坐了回去。
二少爺韓宏義便將流螢打橫抱起,一起出了牢房。
“二哥,那兩個洋人呢?”
“他們已經(jīng)走了?!?
韓宏義語氣平淡,像是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韓俊明急了,“走了?!他們欺負流螢,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韓宏義回過頭,冷峻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說道,“這里是租界,他們是萬國商會的人?!?
一句話就讓韓俊明傻了眼,韓宏義轉(zhuǎn)回身繼續(xù)向外走,韓俊明老老實實地跟在身后。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么是二哥來接他們,也明白了為什么二哥來得這么晚。
他啟口問道,“跟巡捕房交涉過了?”
“嗯。”韓宏義沒給他再多問的機會,直言道,“回家再說?!?
出了門,韓俊明沒見到大哥的小汽車,倒是韓宏義的車在門口停著,是軍部的車,開車的是他的士官。
幾個人一起上了車,就回了天府街。
韓俊明坐在二哥旁邊,看著昏迷的流螢,想說話,又咽了回去。
“擔(dān)心的話,你就給她看看吧?!表n宏義說。
韓俊明尷尬的笑笑,搭上流螢的脈,片刻后將手放了回去。
韓宏義看他這個樣子,應(yīng)當是沒什么大事,便問了個別的話題。
“你不學(xué)西醫(yī)了?”
“學(xué)著呢?!?
“哦?!?
然后二人一路無話,韓宏義是大太太的獨子,讀的軍校,成年后,大太太通過娘家關(guān)系給他再軍部謀的職,現(xiàn)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與二房的這兩個兄弟平日見面的機會很少,話自然也就不多。
韓俊明沒有說話的意思,他也就一言不發(fā),小汽車直接駛到了韓府門口,士官給他開了門,他先一步抱著流螢進了家門,韓俊明則在后面跟著。
一進門就看見韓正卿站在廊檐下。
“大哥?!?
“大哥?!?
二人先后打了招呼,隨后韓宏義與韓正卿簡要說了下情況,就問韓俊明,“往哪邊走?”
“這邊?!表n俊明本想把流螢接過來,但是看了看大哥陰沉的目光,便沒有開口,只領(lǐng)著韓宏義向流螢的院子走去。
他走在前頭,韓宏義抱著流螢跟在后面,韓正卿則一言不發(fā)的跟在最后。
幾個人先后進了院子,迎春瞧這形勢不對,便趕忙將院門關(guān)了就進屋伺候。
迎春伺候著流螢,這兄弟三個不約而同的在流螢這外間的圓桌前坐下。
他們需要個地方說一下這個事情,宅子里哪都不安全,流螢這是最合適的地方。
“大哥,你信我,”韓俊明率先開頭,“真是他們錯在先。”
韓正卿看他一眼,目光如刀,表情更加陰郁幾分,韓俊明趕忙閉上嘴,安靜的坐著。
“巡捕房那邊交涉過了,已經(jīng)撤了訴,不會留檔?!?
韓宏義直接點出要害,“軍部與他們有些往來,過兩天平息了再去感謝一下,問題不大,但是你這邊…”
他沒有往下說。
他們都知道韓家近年來做的都是洋人的生意,惹了萬國商會是十分危險的。
“嗯,”韓正卿平靜的說,“不是什么要員,是一般委員的親戚,已經(jīng)道過歉了?!?
然后韓俊明才常舒一口大氣,才敢問剛才都發(fā)生了什么。
今日這事與他猜的差不多,司機回家火速通知韓正卿去警察局撈人,韓正卿到了警察局了解過情況,就直接給韓宏義撥通了電話,韓宏義通過軍部的關(guān)系與巡捕房交涉之后,警長出面調(diào)停,然后韓正卿帶那兩個洋人去看病,請他們吃飯,再玩了一通,算作賠罪。
眼下這事算是這么著揭了過去。
韓俊明又問,“那爹……知道么?”
韓正卿答,“瞞住了?!?
韓俊明又呼出一口大氣,“還好,那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