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俊明明著是說去看東西,實際是想躲開百貨區(qū)的人群。
他領(lǐng)著流螢來到一個金屬柵欄門跟前。
“這是什么呀?”流螢好奇地問。
“傳送門?!表n俊明一本正經(jīng)的瞎說。
流螢好奇旁邊的按鈕,剛要去按,韓俊明說,“小心有電。”
“傳送門?電動的?”
“恩,這門打開,你放個東西進(jìn)去,想一下它要送到哪兒,等門關(guān)上了,它就傳走了?!?
韓俊明存心逗她,流螢眨著眼想不明白,電不是用來點燈的么,怎么還能送東西呢?
她想起小姐府上初次通電的那天晚上,她看著那電燈泡看了好久,以至于再挪開眼的時候,那黃色的光亮深深的烙進(jìn)了眼睛里。在她的小腦袋里,電,便是那躲不開的黃光。
現(xiàn)在,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電竟然能傳送東西了…
正在這時,那鐵柵欄門里緩緩落下一個鐵盒子,兩道伸縮門打開,里面走出來幾個人。
韓俊明挑眉看她,“對了,也能送人。”
“原是送人的?!?
“是,就是不一定能囫圇個兒的送到?!?
流螢剛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韓俊明笑笑,拉著惶惑不安的流螢上了升降梯。
兩道鐵門嘩啦啦地關(guān)上,動靜不算小,流螢原是站在靠邊的位置,被這聲音弄得更加不安,她默默挪到韓俊明旁邊。
升降梯啟動,轎廂先顫了一下,好像在顛分量。流螢嚇得抓緊了韓俊明的袖子。
韓俊明嘴角翹起,默默地笑了,手腕轉(zhuǎn)過來就牽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干燥,握起來能摸到皮下的骨頭。雖然并不細(xì)瘦,但此刻就是流螢的救命稻草。
流螢害怕這種龐大的機(jī)器,置身其中,總有種莫名的不安。
眼下,韓俊明能能給她些許安全感。
升降梯四周通透,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皮帶和鏈條,隨著它的“傳送”而逐漸變長。
升降梯哐啷哐啷地層層升高,忽然,流螢眼前一亮,他們升到了屋頂,然而這機(jī)器沒有停,繼續(xù)向高處攀升,因著是透光的轎廂,流螢一低頭便能看到腳下遠(yuǎn)離的地面,心里默默的打鼓,腳下也有些不穩(wěn)。
她攥緊了韓俊明的手,韓俊明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慢慢摩挲。
“別怕?!彼f,“死不了?!?
流螢抬頭他一眼,“晦氣?!?
韓俊明擎著笑,“到了?!?
升降梯的鐵門打開,韓俊明牽著她走出去,這是屋頂最高處的觀景塔,再上頭,便是鐘樓。
一圈走道圍繞著當(dāng)中的升降梯,轉(zhuǎn)一轉(zhuǎn)便能繞過一圈,從這里可以瞭望整個城市。
流螢驚喜得東看看西看看。
“你瞧!天府街!這邊是西門街!小姐的娘家就在那兒!你看,那個三進(jìn)的院子,原先我就住在那兒,西邊的那個角上,從后面出去就是耳朵眼胡同,有個賣炸糕的可好吃了,就是不知道還在不在?!?
“從這邊出來,有一個剃頭的師傅,歲數(shù)很大了,前頭是藥鋪子,很貴的。還有這邊!是公子的學(xué)堂,我曾經(jīng)偷著跟去過一回……”
韓俊明聽著她細(xì)數(shù)家珍,那是他不知道的過往,是三姨太過門之前,屬于流螢的生活,聽得出她小時候還是很活潑的,怎地到了韓家就連門都沒出去過幾次呢。
塔頂有風(fēng),吹動流螢的發(fā)梢,韓俊明笑著問她,“你給我指指,咱們家在哪兒???”
他這話問的曖昧,流螢興奮,沒過腦子,伸出手指向一個方向,“不是在那兒嘛,西門街過去兩個口就是,有個大園子的那個。”
隨后就沒有更多的話了,好像她的生活在韓宅里就是一片空白,并沒有太多可講的東西。
“哪兒呢?”
韓俊明湊過去挨著她的臉,順著她的指尖向前看,最后伸手將她的手指微微挪了一挪,讓她指著院子里的一個不大的小院。
“往后,那里就是你的家?!?
流螢面上一燙,是啊,那是從今往后她將度過一生的地方。
從這里看去,是那么的小,又小又不起眼。那個小院子孤零零的套在韓府這座圍墻里,既不合群又出不去。
她的表情慢慢冷了下來,興奮過后是莫名的悲傷,她將視線挪開,看到街上過往的車流,行走的人群,再看到遠(yuǎn)處更多的樓房與街道,她忽然悲從中來,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韓俊明沒想到這么一句話,竟讓她這樣悲傷,趕忙將她摟住了安撫。
“怎么了?我說錯話了?”
他將她的頭靠在自己懷里,大手撫摸她的胳膊,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順著,他知道流螢喜歡這樣的觸碰,是最好的安慰劑。
流螢靠在他懷里哭了一會兒,平復(fù)了情緒,沒有回答他的話,她說不清楚是因為什么,忽然被那種渺小與無力籠罩著,突然就哭了出來。
韓俊明沒有逼她,倒是在反思今天帶她來天臺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流螢緩和了情緒,擦了淚,抬起頭對他笑著說,“謝謝你?!?
韓俊明釋然,這小姑娘還真是愛哭,就像在他懷里高潮時的顫抖,也是哭得厲害,大約,她就是興奮吧。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流螢的心里開了一朵小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