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番外一 許她一世安穩(wěn)(衛(wèi)離重生)
春末的傍晚, 鄉(xiāng)道上遠遠駛來一駕馬車。
待馬車走得近了, 眾人才發(fā)現(xiàn),那趕車的,是個兩鬢斑白的男子,看樣子, 應(yīng)有五十多歲。
除他以外,馬車上再沒其他人。
前面是個岔路口, 兩條大路,各通一邊,那男子似乎是新來的,不太熟悉路,遂將馬車停下, 來到路邊的茶攤上詢問店家。
而待弄清自己即將要去的方向之后, 他也沒再多停留,客氣的給了店家?guī)讉€銅板當做問路的費用,便繼續(xù)坐上馬車, 往前走了。
近來少雨, 天氣干燥,那車速雖沒多快, 依然難免揚起了塵土。
不過路邊的店家早已習(xí)慣, 幷未抱怨什么。
此時乃是建昌八年, 沒人知道,方才那問路的男人,乃是當今皇后娘娘的繼父, 本朝赫赫有名的鎮(zhèn)國公,衛(wèi)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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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來,衛(wèi)離只在當年跟隨今上由涼州返京時,來過一次九云山,且那時還有拂清帶路,如今孩子們都在京城安好,唯有他一人趕來,不熟悉路,也在常理之中。
一路問過無數(shù)次路,從春末走到了夏初,衛(wèi)離終于到了他的目的地,九云山。
這里是拂清長大的地方,亦埋葬著他此生唯一的妻,阿蕓。
他曾在她墳前許諾,等安頓好孩子,便來陪她。
如今,帝后恩愛,已經(jīng)育有兩子一女;兒子俊安也已經(jīng)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室,所以,該是他兌現(xiàn)諾言的時候了。
他在京中交代好一切,便獨自駕著車出了門,孩子們當然曾竭力挽留,但他去意已決,幾番勸說之后,也終于無奈的由他去了。
此時已是初夏,九云山早已重復(fù)蔥蘢。
但年新帝登基,京中安穩(wěn)之后,拂清安排了人在此處,定期清掃師父的住處,以及阿娘的墳塋,因此待衛(wèi)離到時,周遭幷無雜亂。
他交代了一聲,叫守墓的人不必再來,隨后卻自己動手,在一旁搭了一間木屋。
畢竟年紀大了,干起活來不若年輕時那般效率高。
不過無妨,他不缺時間,每日慢悠悠的忙活,累了,就坐在墳前與阿蕓說說話,再喝兩口山泉,等有力氣了,再起來接著干。
日子天天過去,盛夏的時候,木屋終于完工,他不用再睡帳子了。
他每日過著最簡單的生活,在屋子旁開墾了一片農(nóng)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如當年出征前,與她商議好的那般,隱居田園,養(yǎng)兒育女,攜手度過一生。
時光若山前的流水,不停的過去,春夏秋冬,從不停歇。
眼看著那獨居在木屋中的人發(fā)須全白,一日老過一日。
終于在某天,他閉上眼,溘然長逝。
這輩子的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而待再睜眼,他竟回到了少年時。
原來是上天憐他情癡,給了他機會,叫他重新活過一回。
反應(yīng)過來后,他不再耽擱,立刻收拾東西,離開了早已只剩自己的家,奔赴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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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村子里,就數(shù)阿蕓家最窮。
小丫頭的命不太好,生母早逝,爹又娶了個后娘,哪知沒過幾年,爹也沒了,家里只剩了后娘,后娘所生的弟弟,還有她。
爹還在的時候,后娘就待她不好,現(xiàn)如今家里沒了人管,就更不用說了。
眼看著她如今都已經(jīng)十四,卻連一件新衣裳都沒穿過,她每日起早貪黑,繡花織布,換來的錢卻全都進了后娘的口袋,眼睜睜的看著后娘與弟弟好吃好穿,自己只能吃剩的,穿舊的。
小丫頭性子又軟,從小在后娘的淫威下長大,素來不敢爭不敢搶,只能默默承受,甚至習(xí)以為常。
不過盡管如此,仍不妨礙她長成村里最好看的姑娘。
小姑娘隨了生母,一雙水靈靈的杏核眼,皮膚又細又白。
如果不是她后娘太勢力貪財,上門提親的人一定不少。
可十里八鄉(xiāng)都知她后娘的名聲,生怕娶了她,會被她娘家連累,因此眼看年紀相仿的姑娘們都訂了親事,她卻鮮少有人問津。
——縱使有那么幾個打聽的,也被她后娘獅子大開口的彩禮錢給嚇跑了。
鄉(xiāng)鄰們背地里無不唾棄,罵后娘黑心,也有等著看笑話的,說她再這么耽誤下去,水靈靈的小丫頭被拖成老姑娘,到時候怕是倒貼都沒人要……
但后娘卻渾不在意,就憑阿蕓這幅樣貌,就算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鬟小妾,也能撈不少錢,怎么會砸到手里呢!
村里有人知道了后娘的打算,悄悄告訴了阿蕓,勸她早些想想辦法,不然真要被后娘賣了,掉進火坑。
可小姑娘卻只知道哭,她們家是外來戶,爹娘都死了,舉目無親,還有誰能來救她?
哪知就在這時,隔壁忽然搬來一個少年,看樣子,也不過只比她大個三四歲,卻生的劍眉星目,身材高大,很是英武。
他似乎是個孤兒,家中只有自己,雖然年紀不算大,卻行事沉穩(wěn),言行舉止,大方的如同一位官老爺。
看樣子,他應(yīng)該是位很見過世面的,只是不知為什么會搬到這閉塞的小村里?
阿蕓有諸疑惑,卻幷不好意思開口問。
因為不知為何,每每一見他,少女就忍不住紅了臉,連話都不敢說。
每回她去砍柴打水,他總是碰巧與她同行,看她身材瘦弱,他主動幫她擔回家中,還告訴她,自己叫衛(wèi)離,問她還記不記得他。
阿蕓茫然搖頭,她自小到大,從沒離開過村子,怎么會認識這個從遠處來的陌生人呢?
可少年幷沒見失望,對她笑了笑,目中涌動中一種難言的情愫。
阿蕓看在眼中,面上的緋色又加深了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