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復(fù)雜的點了點頭，嘆道，“是，父皇方才，已經(jīng)告訴我了。我的生母，原來不是柔然人……”

話末卻沒有繼續(xù)下去。

他至今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活在這世上二十三年，自小到大，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失母的孩子，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生母其實一直在世。

而且就在幾個月前，他還曾經(jīng)見過她，自己的生母曾立在自己的面前，還說了一些話，可他竟渾然不覺，就那般云淡風(fēng)輕的下了山，與她別過了……

這算不算，天意弄人？

拂清其實很明白蕭鈞此時的震驚，畢竟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更何況，是作為當(dāng)事人的他！

她眼看著他在自己面前皺眉，出神，想了好一番措辭，才終于能開口道，“其實，如果這是真的，未嘗不是好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是誰？”

可蕭鈞一時沒有說話。

他的確一直想要弄清生母的身份，可直到此時終于知曉，心間卻幷不只是什么喜悅不喜悅。

他知道自己該是慶幸的，畢竟娘沒有死，還活在這世上。

可是他還有些不懂，為什么這么多年了，她從沒有來看過自己。

她隱約能猜到他心間所想，緩了緩，試著道，“師父必定有她自己的苦衷，這么多年了，除了去采藥之類，我從沒有看她離開過九云山，若非有什么原因，哪有人會被一座山頭困?。吭僬f，當(dāng)年她肯收留我這樣的孤女，也決不會是冷心絕情之人，現(xiàn)如今我們只是自己猜測，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總之，不要太難過，也不要多想。”

長長的話音落下，蕭鈞終于漸漸冷靜了一些。

他開始回想這些年來，有關(guān)于淮國金氏的傳聞，關(guān)于那個家族的興衰始末……

今早在謹(jǐn)身殿時，他與眾人一道，親耳聽見永陵王的話，他說是金家替父皇除去的先太子，可后來父皇登基之后，功臣薄上，卻從未見過他們的身影。

……

權(quán)利，角逐，他身在皇家，對這些再清楚不過。

所以，他也明白，其實自己的父與母之間，存著仇恨。

——不管父皇怎么想，生母這些年來，必定是恨著他的。

所以他心間愈發(fā)的復(fù)雜難言，沒有半分平叛之后的勝利喜悅，而是重新跌進了新一輪的煎熬之中。

如今世間最知他者，莫過于拂清，見他如此，拂清心間也著實不輕松，可想了一下，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遂趕忙問道，“你有沒有告訴你父皇我?guī)煾傅南侣?？?/p>

這令蕭鈞回了神，搖了搖頭，說，“沒有。你放心，你既然不能說，我豈會出賣你？”

拂清稍稍松了口氣。

然而思及上一回在九云山，他與師父的見面，卻不由得更加心疼，想了想，凝眉道，“我覺得，師父似乎要我對此幷不知情，否則上一會見你，怎么會是那般反應(yīng)？這中間，可能還有什么事……”

他也想到了，點了點頭說，“或許是的?！?/p>

這中間必定還有什么事，導(dǎo)致了母子明明都在世，卻相隔二十多年不見面的結(jié)果。

所以他現(xiàn)在其實同父皇一樣，急切盼望著，能再見她一面。

對不起，上一回，他不知那是他的母親，他現(xiàn)如今心里堆積了無數(shù)的問題與話語，極想再見她一面，想與她細(xì)說。

可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

他將目光轉(zhuǎn)向面前的姑娘，卻見她也正看著自己。

視線相觸，她問道，“你父皇把我關(guān)住，是打算逼師父出來，是嗎？”

他沒有否認(rèn)，卻道，“放心，不管她來或不來，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如果父皇還是堅持，那我便帶你走，咱們一起離開這里?！?/p>

一起離開這里……

拂清一頓，凝眉道，“你好不容易得來的這一切，都不要了嗎？”

畢竟她比誰都清楚，他走到今天，是有多么不易的??！

可他卻說，“我不能不管你，如果只能擇一，這些我不要就不要了?！?/p>

他語聲自是堅定，卻見她心間一酸，忍不住一下上前，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蕭鈞怔楞一下，也伸手?jǐn)n住了她。

這般情景之下，這個擁抱，叫二人實在是復(fù)雜難言。

他輕撫她的背，緩聲道，“你若不是擔(dān)心我，又豈會被困于此？傻丫頭，你今天本不該來的。”

“可我若不來，又如何解開你的身世？”

她伏在他肩頭，輕聲道。

事情走到這一步，實在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就如同每個人都身在一個局中，而，設(shè)局者，卻是老天。

兩人皆是如此感慨著，復(fù)雜著，不知過了多久，卻忽聽門外傳來了動靜。

似有打斗之聲，又有人喊著，“有刺客……”

刺客？

二人一怔，不由得走去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