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清便走了進(jìn)去，晏楚又叫人上了熱茶，而后在她身邊坐下，問道，“我這幾日忙，也許久沒去看你了，你進(jìn)來過得怎么樣？眼看要入冬了，管家可有叫人為你裁制冬衣？”
這顯然只是沒什么當(dāng)緊的開場話罷了，拂清也笑著應(yīng)道，“多謝義父關(guān)心，我那里什么都全，過得很好，倒是也想來看望您，就怕您忙，打擾了正事?！?/p>
晏楚頜首，夸贊道，“好孩子，我也都好，你若想過來便過來，同姐妹們一樣，不必拘束?！?/p>
拂清垂首應(yīng)了一聲，裝作小心翼翼的問道，“對了義父，二姑娘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也很想去看看她，可那夜從玉津園回來后大姑娘很是生氣的來責(zé)問我，說我亂跑害了二姑娘……我，我便不敢過去了，怕義母她們看見我生氣?！?/p>
就見晏楚面上一頓，道，“明云從前性子一向和善，今次也是急了才會口不擇言，你莫在意。還有，你同她們一樣，都是府里的主子，叫妹妹便可，不必再稱呼什么大姑娘二姑娘，沒得貶低了自己?！?/p>
拂清假意道，“多謝義父，可我還是不敢?！?/p>
說著頓了頓，又道，“義父，那日我真的不是故意離開，引她們擔(dān)心，我本來打算透透氣就回去，哪知會遇見寧王殿下，后來，他安排我去休息，我也托他向您帶了口信，原以為他一定會帶到，哪知他竟會忘記……”
這個擋箭牌十分有用，畢竟無論再怎么算賬，也沒人敢怪到蕭鈞頭上。
果然，便見晏楚忙道，“殿下貴人事多，這樣的小事忘了，在所難免，再說，他將你安排去休息，已是很大的恩典，我們又豈能埋怨？你也無需放在心上，我心里都有數(shù)?！?/p>
拂清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再說什么。
反而是晏楚稍作思忖，又開口道，“明珠，說來為父有一事未明，你同寧王殿下是怎么認(rèn)識的？你覺得他對你如何？”
拂清微微一頓，心道正事終于來了。
她佯裝詫異，抬臉道，“義父忘了嗎？那夜殿下來府里搜查刺客，正好搜到了望月居，我當(dāng)時不認(rèn)識殿下，還是您同我說那是寧王，叫我行禮的。我自然是從那時才頭一次見到殿下。”
晏楚自然沒忘這事，他想問的乃是其他，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我也記得此事，只是為父聽說上回你祖母壽宴的時候，你同殿下也見過面，還說了些話？”
拂清心間冷笑，他繞了這么大個彎子，就為了打聽這事兒？
不過不管是誰泄露的風(fēng)聲，她亦明白此時瞞不住。
遂也道，“那日我送老夫人回房歇息，返回的時候，在藕香榭附近碰見一個醉鬼，欲輕薄與我，他生的好高大，我跑了幾次都沒能脫身，幸好寧王殿下剛好路過，為我解了困，我心間感激，便向殿下道謝。而殿下當(dāng)時迷了路，正不知該如何回前院，我便又為他指了路，話才說完，安王殿下也去了，我便沒有再同寧王殿下說話了……”
說著她故意問道，“當(dāng)時附近根本沒人，難道是安王殿下告訴您這事兒的？”
晏楚一噎，隨意敷衍道，“確實，我今日散朝時遇見了安王，聊了幾句，無意得知了此事……”
說著又皺起眉來，問道，“你方才說，那日有個醉鬼要輕薄你？我竟不知，還有人如此放肆，這些日子怎么沒聽你說過？”
拂清道，“我當(dāng)時不認(rèn)得他，只聽他說自己姓周，是什么侯府的公子，好像來頭很大似的，加之后來又出了唐嬤嬤的事，我便不敢告訴義父了……”
話音落下，只見晏楚一臉震驚，問道，“寧遠(yuǎn)候府的周二郎？”
拂清假意懵懂，想了想，點(diǎn)頭道，“好像是那個寧遠(yuǎn)候府，但他到底是幾郎，我就不敢肯定了?！?/p>
晏楚卻已經(jīng)明白了。
寧遠(yuǎn)候府一共兩位公子，大公子那日根本沒來府上，那拂清說的，不是周二郎又會是誰？
頃刻間惱怒異常，好心間不容易壓下去的那股火，重又竄了起來。
好個周二郎，先來禍害他的大女兒，眼看沒得逞，又去禍害小女兒！
此生不將此人碎尸萬段，他就不姓晏！
眼看他面色頃刻間鐵青，拂清假意惶恐道，“義父怎么了？是不是我說錯了話惹了您生氣？我，我……”
晏楚回了神，趕緊努力壓了壓心間火氣，道，“義父是氣那姓周的，不關(guān)你的事，不要怕。”
今日還有更加要緊的事要說，他遂趕緊調(diào)整心思，又道，“沒想到這樣算來，寧王殿下已經(jīng)對我們施恩過兩次了，真是叫我慚愧。說來寧王殿下雖然看起來面冷，但其實心很善。”
蕭鈞心善不善她不是很清楚，但喜歡多管閑事這一點(diǎn)，她可以十分肯定，便敷衍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然而緊接著，卻聽他話鋒一轉(zhuǎn)，道，“明珠啊，說來你的年紀(jì)也不小了，俗話說女大當(dāng)婚，為父覺得，現(xiàn)在是該考慮你的婚事了?！?/p>
好嘛，繞了半天，總算等到重點(diǎn)了，拂清心間一頓，假意驚訝道，“可是義父，我才找到您，還想再多看看您呢……”
這話一出，頓時令晏楚心間升起一股難言的酸澀，嘆了口氣，道，“我也舍不得你，也想多看看你，可女孩子的好年紀(jì)不能耽誤，我若再硬留你下去，才對你不利了。不過你放心，義父一定把你嫁到近處，就在京城，如此你便可以?；貋砜赐?，如何？”
這還能如何，正常的女兒家談起此事，自然該是一臉?gòu)尚?，于是拂清也適時的做出樣子來，不肯應(yīng)下，心間卻在提防他接下來的話。
只聽他又道，“說來義父還不知你中意什么樣的男子？”
她搖了搖頭，“我沒有中意的男子。”
而下一句，就聽晏楚試探道，“那寧王殿下如何？”
寧王？
拂清一頓，驚訝道，“義父玩笑了，我怎么能高攀寧王？”
她沒有明確拒絕，叫晏楚以為她是愿意的，遂笑道，“傻孩子，你蕙質(zhì)蘭心，又如此清麗，怎么會配不上寧王？不瞞你說，今早陛下還同我問起過你，言語間稱贊有加。再說，就算王妃做不成，還有側(cè)妃，夫人等等，總之只要入了寧王府，前途都是無可限量的?！?/p>
側(cè)妃，夫人，前途不可限量……
晏楚的話入了耳朵，這一刻，拂清徹底明白了。
原來晏楚打了個這樣的主意，這是眼看著晏明云要指望不上，便借著她來攀附寧王了？
她幷不掩飾面上的失望，看著晏楚道，“我?guī)詹幌胱鲦?，聽說那些做妾的，一輩子都要看人臉色，命也不值錢?！?/p>
晏楚當(dāng)然不肯輕易放過機(jī)會，忙勸道，“這話說得其實有失偏頗，王府里的妾室，可幷不像外頭的一樣。再說，寧王殿下可是當(dāng)今陛下最器重的皇子，難得的人才，而且最要緊的，他的王府里現(xiàn)在還沒有女人，須知皇家自古母憑子貴，如若你能搶先一步為殿下生下長子，這些根本就不必發(fā)愁?！?/p>
“更何況倘若有朝一日，殿下能夠承繼大統(tǒng)，你便是皇妃，豈是那些尋常人家的妾室可比？”
晏楚向來說話謹(jǐn)慎，為了能勸動她，也不惜開始畫虛無的大餅了。
然而這話出口，卻只能叫拂清更加看清他的嘴臉罷了。
拂清抬起臉來，佯裝委屈道，“義父，您就實話告訴我吧，今日忽然提起這個，是不是夫人想趕我走？我曉得的，那日大姑娘沖到我房中，言語激烈的質(zhì)問我，仿佛是我害了二姑娘一樣，是不是，是不是今次該是我受害，她們才樂意？”
說著竟嚶嚶哭了起來。
這叫晏楚一楞，只得趕忙哄勸，“傻孩子，你怎么會這么想呢？府中從來沒人要趕你走，義父也不是這個意思，我這可是都在為你今后著想啊?！?/p>
面前的姑娘卻幷不相信的樣子，哭聲也沒停下來。
直到又過了一陣，才勉強(qiáng)擦擦眼淚，起身道，“今日是我失禮了，剛才的話，希望您別放在心上。我長到這么大，這輩子還能再見您一面，也就心滿意足了，我明日就收拾東西離開，原回到鄉(xiāng)下去，再也不給義父添麻煩?！?/p>
說著便作勢離開。
晏楚一楞，只得趕緊攔道，“不許說這種氣話！為父也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豈能再叫你去鄉(xiāng)間受苦？你好好在府中住著，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提寧王府的事了，可好？”
卻見小姑娘眼睛紅紅的，卻幷不說話。
晏楚想了想，只得再度保證道，“朝中人才濟(jì)濟(jì)，我會另擇人選，定讓你堂堂正正的做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