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紋開了門。

這家伙太奇怪了。

明明是個學(xué)生，表現(xiàn)得卻像一個成年得家庭教師一樣，一板一眼的。

“喝水嗎？”

他尬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方式對待他。

“謝謝，不需要。”謝同宇把書包放下，拉開拉煉，“我們直接開始吧。首先說一下規(guī)則，每周的周一和周三，每節(jié)課兩小時，多退少補(bǔ)?！彼D了一下，看向周起，“今天的事情算是例外，希望下次我們能準(zhǔn)時開始。”

“不是，你……”

“開始吧?！彼@然顯得有點(diǎn)不耐煩，周起幾乎都能從他臉上讀出來那句話：日了狗了你別廢話趕緊給老子坐好少他媽耽誤時間。

當(dāng)然，加了點(diǎn)潤色。

“喂！謝同宇！”周起叫住他。

“……”

“今天你要想玩會，就在我家玩會，不想玩你就走吧?！彼劾镉蟹N無所謂的桀驁，“我爸給你多少錢，我補(bǔ)給你，你以后不用來了?！?/p>

謝同宇面無表情：“我跟你爸爸說好了?！?/p>

“你不用管他，我爸那邊我會解決的?！?/p>

兩人在客廳里靜靜對視。

“你怎么解決？”這是他今天的第一個問句。

周起還以為這家伙一輩子只說陳述句。

“方法多的是啊?！彼籼裘?，“從小我就跟我爸斗法，我在他面前就是個大傻逼加一個大杠精，煩都能給他煩個半死?！?/p>

謝同宇沉默了一會：“你很喜歡她嗎？”

他反應(yīng)了一會，才意識到他說的是白馨。這立刻使他警覺起來，他站得直了點(diǎn)，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你知道吧？”

大概只有無憂無慮的人才能做到這樣直來直往吧，謝同宇想，那份敵意根本藏不住，全都露在他臉上了。

“既然你喜歡她，為什么要做對你們感情無益的事情？”他清雋的臉在吊燈下毫無波瀾。

“你想表達(dá)什么？”

他抿了抿嘴唇，又松開：“她上的是R大。你留在國內(nèi)，你們之間的差距只會越拉越大。即使你能天天陪伴她，當(dāng)你們能交流的東西越來越少，你們的生活越來越毫無交集——”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周起臉上逐漸浮起的動搖，“這是這樣簡單的道理?！?/p>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釘子一樣扎進(jìn)周起心里。他扯了扯嘴唇，壓下心里的恐慌：“……呵，你懂得還挺多?！?/p>

“人之常理而已?！?/p>

“無非就是些陳詞濫調(diào)?！敝芷鹱煊玻案野忠粯??！?/p>

“你覺得白馨不想去英國嗎？還有那些更優(yōu)秀的人，他們不想去嗎？沒有人不想留學(xué)，說到底不過是……貧窮而已?！彼察o地說，“你棄若敝履的東西，也許是別人無價的夢?！?/p>

我很羨慕你。

這句話謝同宇沒有說出口，他覺得這好像是他尊嚴(yán)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即使這句話他想了無數(shù)遍，也不能表現(xiàn)出一分一毫。

周起無聲。

過了一會，他走向自己的房間。

謝同宇看向他。

“你不是急著上課嗎？”周起拍拍門，“你要站著上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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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橥七t了半個小時，課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diǎn)半了，周起十點(diǎn)就讓他走，他偏要把這半個小時上完。

他收拾東西的時候罕見地露出了一點(diǎn)急迫，連筆記本都忘在了他桌上。

周起一路從扶梯飛奔下去，在公寓樓的一層追上了他：“謝同宇！你東西落下了！”

他接過來。

“真是的?！敝芷鸱鲋ドw喘氣，“你急著干嘛去啊？跟催命似的！”

“去人民醫(yī)院。”遲疑了半晌，他平靜地、誠實(shí)地回答。

片段閃過周起的腦海，那是夜晚里，呼嘯的人流車流外，謝同宇形單影只走向人民醫(yī)院的背影。

“怎么了？”他低聲問，停了一下，想起他媽那個人民醫(yī)院的外科主任老同學(xué)，繼續(xù)，“要是有我能幫的上忙的……”

“不用。”對方干脆地拒絕。

周起嘆了口氣：“現(xiàn)在都十點(diǎn)半了，這邊的公交好多都停發(fā)了，你怎么過去？走得走半個多小時呢。”

“……”

“我讓你十點(diǎn)走，你非不聽，真是……得了，我叫劉叔叔送你吧，你等五分鐘?！?/p>

他剛要掏出手機(jī)，又被他攔?。骸安挥谩！?/p>

謝同宇漆黑眼睛中的東西，他看不懂。

“那你騎我車去吧，記得，周三給我還回來?！敝芷疒s在他面前補(bǔ)充，“別他媽再跟我說什么不用了，沒意思了??！”

謝同宇盯著他良久，吐出一句話：

“……謝謝?！?/p>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謝同宇說謝謝。

他在樓下站了半天，腦子里還是那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