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大大的，長方形的車讓他感到新奇，他上去以后左摸右看，差點錯過了下車的一站。
回家以后，他父母看到他，皆是嚇呆。
他媽坐在沙發(fā)上哭，他爸抱著她安慰，劉叔叔在客廳里踱步，一遍一遍報警。
“你們在干嘛？”
回應(yīng)他的是他爸的無影腳。
他被他爸打得第二天幾乎下不來地。
他真的很有講故事的天賦，白馨聽得想笑。
“你知道為什么我爸快五十了身體還倍兒好嗎，以前跟我一塊鍛煉。怎么鍛煉？就天天圍著我家樓下那健身器械，追著我跑。”
車開過R大東二門，陽光正好。他把她護在懷里，她的手抓著他的手臂，肌肉繃緊，硬邦邦的。 “真的，早中晚三次，跟吃飯一樣，雷打不動，偶爾還來個加餐?！彼词峙呐淖约汉蠹?，笑，“就這兒，最結(jié)實。不是練的，被我爸打出來的?！?/p>
是他太不懂事了。 她想。
她自詡她的內(nèi)心已經(jīng)相當(dāng)叛逆了。
但是她真的沒那個勇氣能跳起來和父母對著干。
她很久以后才想明白，他這種性格的根源在哪里。家庭的教育理念偏向西化，但是父母卻又沒有時間和精力像西方父母一樣，給予孩子充足心靈交流和精神關(guān)懷。
過于先進的教育思想和過于貧乏的落實能力產(chǎn)生矛盾，塑成了現(xiàn)在的他——
兼具國外小孩的桀驁、無畏，但是卻有比國內(nèi)傳統(tǒng)教育下小孩更加根深蒂固的反叛情緒。
“你呢？”他問，“你爸媽也這樣嗎？”
她搖搖頭。
她家是再普通不過的傳統(tǒng)教育，沒那么多戲劇性的情節(jié)。小時候也是打的，她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她考試作弊被他們知道了，她爸狠狠教訓(xùn)了她一頓，她媽攔著，她也不敢跑，就默默哭，她爸心疼了，一邊哄她一邊見縫插針地教育，她最后道歉，抽噎著保證沒有下次，總算翻篇了。
初中開始就再沒打過，原因是“女兒長大了”。
于是變成了啰啰嗦嗦、絮絮叨叨，她爸自稱那是“父愛深沉的諄諄教誨”。
這么看，她得到的關(guān)愛遠比周起多——盡管有些來自父母關(guān)愛她并不那么想接受。
這種“不想接受”是代代相傳的，或許她的父母也曾體會過相同的感受，但又不可避免地走上了這條老路。
周起有點向往地看著窗外：
“我爸從來不會對我低頭的——”
他又倏爾意識到，他也從來沒對周國森妥協(xié)過。
更別提向他道歉了。
父子如出一轍。
每一次吵架都是以冷戰(zhàn)結(jié)束，什么時候結(jié)束冷戰(zhàn)？
他缺錢的時候。
那時，周國森就會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桌上，等著他尷尬地開口。周國森有一點好，他從不舊事重提，但他的眼神總在一遍遍提醒周起——他又輸了。
其實輸贏哪有什么定奪，只是他爸的背永遠挺得特別直，所以他總是在氣勢上先輸一頭。
他忽然想起來，他已經(jīng)有相當(dāng)長的時間沒給周國森打過一個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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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飯，又是床上一頓翻滾。
“真不能再噴床上了……”她顫抖地說，“濕，睡著難受……”
他說行，把她拽下來，站著做，把她按在墻上，一遍一遍折磨她花心。
她抱怨腿疼。
他又說行，把她兩條腿抱起來，環(huán)在自己腰上，她被這種無所倚靠的危險姿勢刺激得尖叫，汁液流到他腿上，沿膝蓋滑下去。
“不可以！太大太快哥哥……”
“為什么不可以？”最后一次終于又回到床上，他咬她后背，“套多的是……”
把她弄到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她都忘了上第二天的鬧鈴。
“真的要七點半叫我……”她用殘存的意志抓他的手指，“我要上課……”
“好好好?！?/p>
他抱著她，感到踏實，又盼望這一刻停住。
太不真實，像是他做的夢。
他去吻她的額頭，她沒動，已經(jīng)累得睡著了，臉在他調(diào)暗的燈光下平和寧靜。
他一直看著她，看了好久，才下床。
他走到陽臺上，關(guān)好門。窗外的城市燈火閃耀，跟英國不一樣，英國的晚上過于安靜，過于寂寥。
他從手機里找到“老周”這個聯(lián)系人，大拇指懸空在上面，思索片刻，才按下去。
他爸幾乎是瞬間接了電話。
“什么事？”
沒事不能給你打電話？！你比總理還日理萬機？！他心里一股火。
他想起他跟白馨的閑聊。
“為什么會沒話說？”她反問，“能說的事情太多了，光是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買了什么東西，吃了什么……”
她逐一列舉，最后嘆了口氣：
“就是沒話說也要說啊。他們其實也沒那么想聽，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而已。”
“喂，那什么，你是不是在工作？”他粗聲惡氣地問。
他爸頓了一下。
“你又缺錢了？上周不是剛打過嗎？”
“我不缺錢！”
兩人都有片刻的沉默。
該死，他想，隨便說點什么！
“我媽胃還疼嗎？”他問。
“她自己說是小病，我上次讓她去檢查，她也推掉了?！敝車α艘幌拢澳阋顷P(guān)心你媽，你應(yīng)該親自問她。”
他還笑？
他很得意嗎？
“……或者回家看看?！敝車届o，“我知道你回國了?！?/p>
周起一愣。
他說不清當(dāng)時為什么拿他爸的副卡買了機票，明明他有自己的卡，高限額，隨便刷。
那是一種復(fù)雜的心理，他又想讓他爸知道他回來了，又有種表現(xiàn)欲：
周國森，我刷你卡買了票，就是不來看你，你能把我怎么樣？
“或者回家看看?！?/p>
——在他爸這句話面前，他覺得那樣的自己是如此可笑。
“我……看著辦，看我時間?！敝芷鹞站o了窗沿的欄桿，干巴巴地，“我沒事了，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