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佳也不懂,但據(jù)他猜測來看,應(yīng)該是薛箋把洛行弄成這樣的,攀巖墻那兒是廢棄了很久的,對面有個石膏像展廳,洛行怕黑的話,那里簡直就是地獄。
他沒回答,李樂凡又問:“那我們待會跟不跟霍行舟一起過去?。恐浦c兒,別讓他給薛箋打死了。”
馮佳聞言一抖,側(cè)頭去看霍行舟,只見他偏頭微微笑著看衛(wèi)生間里的洛行,眼底含著一汪溫柔至極的神色,幾乎能將世界融化。
他對洛行有多溫柔,就會對薛箋有多狠。
這個樣子去見他的話,真的有可能會把人給打死!
“去!當(dāng)然要去!”馮佳咬著牙,瞳眸微縮了下:“打死他,也算我一份兒!”
“喂,我跟你說的意思是咱倆去攔著他點兒,你怎么回事??!”李樂凡被他嚇到了,忙伸手推了他一下。
一個兩個都瘋了,打死人是開玩笑的嗎!
洛行撐著水池兩邊,深深吸了口氣,悄悄把霍行舟調(diào)好的水溫擰到了冷水,抄起冰冷的水洗了把臉,找回一絲清明。
他今天晚上腦子里混混沌沌的,有很多東西都記不起來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只能想起來霍行舟抱著他說了什么。
腦海里嗡嗡的,卻又什么也聽不見,原本還有一些的聽力,好像瞬間被全部剝奪了,他抬手按了按耳朵。
毫無聲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是被打的那一下正好敲到了某根神經(jīng)上,還是因為他在展廳里太過懼怕,造成的一時失聰?
他判斷不出來,只覺得疲憊又煩躁。
胸腔里滿滿的塞著亂七八糟的情緒,他說不出來也理不清頭緒,難受的讓他只想摔東西,尖叫,但是沒辦法,他這樣的話,霍行舟會難受。
馮佳也會內(nèi)疚。
洛行深吸了口氣,拿過毛巾擦擦臉,上頭還有一點霍行舟的血腥氣,讓他的心更煩躁了。
他掛好毛巾,調(diào)整好表情的心緒,全部洗漱完了才走向霍行舟,笑了下:“洗好啦?!?/p>
霍行舟摸摸他的臉,溫柔的嗯了一聲,不知道聲音大不大,洛行已經(jīng)完全聽不見了,他的世界終于全部歸于沉靜了。
“不早了,去休息吧?!?/p>
洛行嗯了聲爬上床,怕自己再說一會話就會讓他發(fā)現(xiàn)異常,索性早點睡,也許明天早上起來,他又能聽見一點聲音了。
霍行舟托著他的腰送他上床,等他蓋了被子躺好,自己踩上欄桿也上了床,坐在床里側(cè)俯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低聲說:“睡吧,我在這兒陪你?!?/p>
洛行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也許是太累了,竟然沒有五分鐘他就已經(jīng)陷入了沉睡,臉色依然是那么蒼白,嘴唇也同樣毫無血色甚至翹起一點干皮。
估計睡得不安穩(wěn),漆黑的睫毛時不時地輕顫幾下,像兩片受驚的蝶翼。
霍行舟給他一只手抓著,等他稍稍睡的再沉一些,才輕手輕腳的抽出來,起身下了床。
那副溫柔的眼神瞬間消失,化成冰冷而鋒利的利刃,眼神沉的可怕。
“馮佳,你在這兒陪著洛行,他要是醒了就打電話給我,我出去一趟。”霍行舟又看了沉睡的洛行一眼,將被角掖好。
馮佳沉默了下,看了他兩秒有什么想說似的,卻又沒說,只是點了下頭:“好?!?/p>
霍行舟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出去了,李樂凡擔(dān)心的追了上去,差點跟不上他的腳步,追的氣喘吁吁。
——
“你放開我!”
薛箋被反握著手,白凈好看的臉貼在凹陷凸起的攀談壁上,無辜的怒吼:“你抓我干什么!”
陸清和表面看著清冷斯文,然而竟能只用一只手就將他制的服服帖帖,薛箋這才記起來,這人其實出生在一個軍人世家。
“陸清和,你不去管你的葉俏俏,你抓我想干嘛!輪得到你管閑事,你放開我,聽見沒有!”薛箋被他按著手,難受的掙扎。
陸清和懶得跟他說話,雖然制住了他,卻沒有傷到他一根汗毛。
這個人要由霍行舟來親自解決。
誰都沒資格。
霍行舟趕來,看見被壓在攀巖壁上的薛箋,兩人視線相對,薛箋沒有看見想像中的冷笑,只有面無表情。
他看著自己,仿佛在看著一團(tuán)完全不必多花心思的垃圾。
薛箋被他這個眼神刺痛了,哪怕他帶著恨意,帶著憤怒,帶著嘲諷他都覺得爽快極了。
可沒有。
就好像,如果沒有洛行,他甚至連看都不愿意再看自己一眼,憑什么!
憑什么憑什么!
薛箋死死的咬著牙,陸清和松了手,他一下子脫力,慣性撞到了攀巖壁上的凸起,撞得他臉頰一疼。
霍行舟低頭,將洛行給他包扎的厚厚的紗布拆了,一層層的揭開,最后變成了一條長長的破布,沾著血被丟在地上。
他活動了下手指,面無表情的走到薛箋面前,聲線毫無起伏的問:“手機呢?!?/p>
薛箋一怔,以為他來質(zhì)問或者要打自己,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問的竟然是這個,病態(tài)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沒錯,在我這里。”薛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剩下半句話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被霍行舟一下子抽走手機的動作擋住了。
他拿過手機向上一劃,沒有檢查賬戶余額,沒有看其他個人資訊,反而打開了相冊。
霍行舟指尖一動,在螢?zāi)簧陷p輕劃了下,然后如釋重負(fù)的輕笑了下,眼底神色溫柔極了,幾乎只看一眼就能讓人溺斃。
薛箋疑惑抬眼。
螢?zāi)簧铣四翘鞜镜暮嫌爸?,赫然是一張偷拍的洛行的照片,隔著窗戶又遠(yuǎn)又模糊,毫無構(gòu)圖,難看極了。
只是一張照片,竟然這么重要!
他在霍行舟的心里,還不如一張照片!
薛箋心里的憤怒嫉妒幾乎將他滅頂,撲上來就要搶手機,他要將他砸爛!
霍行舟手一抬,“陸清和?!?/p>
陸清和尋聲抬頭,見他手一揚將手機扔了過來,精準(zhǔn)的接住了,緊接著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罵他不給個準(zhǔn)備,摔爛了怎么辦,就聽見一聲慘叫。
薛箋伏在地上,慘叫聲還未消散,霍行舟一腳踩在了他的手指上,狠狠的碾了一圈,聲線冰涼的問:“你這雙手,沾了多少鮮血你還數(shù)得清嗎?”
薛箋痛苦的低低喘息,但扭曲的臉上竟然慢慢浮現(xiàn)一點笑意出來,仿佛越痛他越滿足一般,暢快的哈哈大笑了兩聲。
霍行舟皺著眉,李樂凡要上去拉架,被陸清和抬手擋住:“我勸你別上去?!?/p>
“可是!”
陸清和眼皮一掀,看了他一眼:“這是他欠洛行的,也是欠閔謠的,如果不是怕牽連,你就不該攔著他?!?/p>
薛箋艱難的抽著氣,斷斷續(xù)續(xù)的笑說:“你打我……打死我。我死在你手里……你就永遠(yuǎn)記得我了,就像我要背負(fù)著閔謠的死一樣,我要你也……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背負(fù)著……我?!?/p>
“操!”李樂凡原本還在阻攔,希望霍行舟別因為這個影響自己,畢竟打死打傷,萬一薛箋報警,他都要負(fù)責(zé)任。
沒想到他竟然能這么不要臉!
他還想死在霍行舟手里,他死了一了百了,卻要霍行舟給他陪葬?
霍行舟松了腳,蹲下身子將他一把扯了起來,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的臉上,面無表情的像在打一塊爛肉。
靜謐的廢棄樓,只剩一點拳頭砸在臉上的悶響,薛箋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霍行舟打自己,并沒有帶著他想要的情緒。
不知道是他的血跡,還是霍行舟手上的,沾在一起,他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
薛箋忍不了他無視自己,艱難的忍著劇痛,故意去刺激霍行舟道:“你知道嗎,洛行在這里叫你名字的時候,聲音凄慘極了,像個困獸一樣小聲嗚咽,我聽著……好心疼。”
“我竟然不知道,他還怕黑呢,不過他好像……聽不見?”薛箋故作無辜的說:“我就站在離他不遠(yuǎn)的地方,跟他說話,可他……一句話也聽不見呢,只顧著叫你來救他,嘖嘖……”
“不過你也要感謝我呀,要不是我替你制造了這樣的機會,你怎么會知道他又怕黑,還這么愛你呢?!?/p>
霍行舟抬眸,指尖一松,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趴著身子顫抖。
薛箋失去支撐,立即脫力摔在了地上,邊喘息邊癲狂的笑著:“他還想找自己的手機來照亮,可惜,被我打爛了,因為他竟然用你的照片做桌面,你說……”
他頓了頓。
“是不是太可恨了?”
霍行舟蹲下身,悲憫的看了他一眼:“薛箋,你知道你哪里最可憐嗎?”
薛箋一怔,笑容僵在了臉上,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哆嗦了下嘴唇不允許他開口:“我可憐,我一點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