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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診室，霍行舟光顧著開心了，走到樓梯口才忽然想起來，拉了下洛行的手臂，看著他的眼睛，把語速放的很慢。

“小乖，你的外公就在這家醫(yī)院，可能……快不行了，你見嗎？”霍行舟有些擔憂的問，手指摸在他的耳朵上，輕輕揉了兩下。

洛行一怔，沒看清似的眨了眨眼睛，隔了好幾秒才干干的問出來：“我……外公？”

霍行舟將他拉到樓梯角落，低頭親了他一下，然后才軟著聲音說：“他生了病，就快不久于人世了，你媽媽……她本來求我發(fā)一張你的照片給老人家看看，但是我不能擅自決定，所以問問你?！?/p>

洛行死死攥著手心，對于外公這兩個字，他陌生極了，一時理解不了為什么人都會在死之前想去見一見那些“陌生人”。

這段時間他真的見證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不想要再眼睜睜的看著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了，可不讓他見，他應該會很遺憾吧。

霍行舟捧著他的臉，拇指在他臉頰上細細摩挲了兩下，眼底含著一抹如水的溫柔：“人死如燈滅，即使遺憾也不會存在于世多久，你的選擇是什么樣，都沒有錯。”

洛行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可……他狠不下心，就算當做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讓他了無遺憾的離開這個滿是遺憾的世界吧。

“我外公……看起來慈祥嗎？”洛行抬眸，定定的看著霍行舟的眼睛，卻有些遲疑的問。

“他是不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嚴肅，卻又很慈愛的老人?！?/p>

霍行舟心尖一疼，將他抱進懷里，仔仔細細的揉了一遍，恨不得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里，讓自己的血肉在外包裹著他。

“走吧，見過了他你就知道了?！?/p>

憑著趙久蘭發(fā)來的號碼，兩人很快找到了病房，她正從開水房出來，手里拎著兩個熱水壺，見到洛行的那一刻，忽然停下了腳步。

兩人隔著不長的走廊遙遙相望，明明只有七八米，趙久蘭卻偏偏覺得中間隔了整個銀河，她再也觸碰不到洛行了。

這個曾經(jīng)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良久。

趙久蘭扭頭回了開水房，沒有過來打招呼也沒有一起進病房，洛行愿意來見見自己外公，她已經(jīng)知足了。

看，這個孩子仍舊是這么善良，即使無法原諒自己，他還是不能責怪其他與她有關的無辜者。

為什么以前她沒發(fā)現(xiàn)呢。

趙久蘭仰頭，兩行淚從臉頰上淌了下來，旁邊打水的人看了她一眼，又見怪不怪的收了視線，在醫(yī)院里，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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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行推開門，看著病床上躺著的老人，他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病房里一股難聞的氣味。

他已經(jīng)病得說不出話了，見到洛行的那一眼，那雙渾濁的眼睛好像瞬間亮了一下，插著輸液針的手動了動，嘴里發(fā)出無意義的音節(jié)。

洛行看著床上骨瘦如柴的老人，病魔將他折磨的幾乎沒有了人形，躺在床上像是一顆被風干了的蘋果，枯瘦的手臂和手指，只余一層皮。

這就是他的外公嗎？

洛行忽然有些茫然，卻又覺得可憐，他曾經(jīng)應該也是霍老爺子那樣精神矍鑠的老人吧，現(xiàn)在卻是這樣等待著被死亡親吻靈魂。

洛行鼻尖泛酸，走上前去摸上他的手，乖乖巧巧的喊了一聲：“外公，我來看你了。”

老爺子的眼角淌下兩股淚痕，順著太陽穴滾進稀疏的頭發(fā)里，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只剩兩抹濕痕。

他說不出話，洛行又說：“您會下棋嗎？我下棋下的可好了，等你好了我跟你一起下棋。”

老爺子拼命地張著嘴，啊啊啊的嗚咽，嘶啞的嗓音像是被炭火燒焦過，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急的眼睛通紅，干癟的血管也好像一瞬間繃了起來。

“我媽媽說，等你好了她就搬回去跟你一起住，所以千萬好起來，我媽媽只剩你了，您別不要她?！甭逍刑?，抹去他溫熱的眼淚，忍住心里的酸澀和淚意，眨了眨眼睛。

老人粗啞的嗓音像是打開了一個閥門，斷斷續(xù)續(xù)的傳來：“我……我答應……你再叫我……叫我一聲外公?！?/p>

他的嘴唇一直在發(fā)抖，洛行沒有看明白，霍行舟走過來攬著他的肩膀提示。

“外公?！甭逍羞氖?，一聲聲的叫著，不知道是在滿足誰的期盼。

老人的臉上慢慢浮現(xiàn)了一點笑意，“好，好……我的外孫可真乖，只是我……看不到你將來……結婚啦……真想再多活幾年……好好看看你啊……”

洛行眼里嗆得難受，視線模糊的看不見老人逐漸定格的表情，也聽不見儀器尖銳的，仿佛要把人靈魂撕開的長鳴。

但他感覺到手里一直繃著力氣的枯瘦手指，失了力氣。

洛行手一松，轉頭就撲進了霍行舟懷里，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